這神力果真好用得緊。
只聽哐啷傳來一聲巨響,群仙一陣騷亂,伏魔的梵文瞬間黯淡,光牆碎裂,魔界大軍頃刻如黑雲壓城般魚貫而入。
仙界乍驚之下圍作一堆,與魔界兩廂對峙成劍拔弩張之勢。
小小的雪嶺之巔瞬時愈加擁擠不堪,一片嘈雜中有風不知從何處飄然而來,只是靜靜站在我身旁默然著。
我沒去瞧他,那面銀鏡卻明明白白照出了他從未有過的狼狽,如玉的面龐竟顯出灰敗,那墨色的衣襟上還有些深色的痕跡。
魔君殤烈朝我們走來,步履極緩,恍然間卻似有力拔山兮的氣勢。
他定定瞧著我懷裡沒了氣息的父君,竟是面有悽色,長嘆一聲道,“你同我鬥了這數萬年,今日竟折在仙界這群孬種手中,實在枉費了你這般天縱英才。這仙魔之爭沒了你,還有何趣?”
說罷他靜默了半晌,這才轉而看向我,用那雙極具威懾的眸子上下將我打量著,“織雲神力?你便是柏莘之女?他果真好手段。”
我厭惡他這般不加掩飾的探究眼色,況且若不是他日日滋事將仙界逼得這樣緊,父君又怎會……可若要算起帳來,他卻不是擺前頭的那個。
我扭了頭,不願再理他。
“天帝。”目光流轉間我輕輕叫了一聲,卻格外悠遠。
天帝頓了一頓,這才走了過來在淺金的結界外站著。
我淺淺一笑,看見銀鏡中的女子也笑了,竟嫵媚地帶了邪佞,明明是熟悉不過的眉眼,卻沒來由地陌生著。
“方才你求見神女,所謂何事?”
天帝神情一滯,踟躕幾許終是硬著頭皮說道,“請神女出手相助,織補仙魔之隙。”
我睨他一眼掩了嘴低笑,“天帝的記性似乎差了些,這麼快就不記得方才我父君是死在誰的劍下了。”
我從來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最喜歡的便是冤冤相報。
風水輪轉,報應這回事,不過是種什麼因,得什麼果。
然卻有個白鬍子老仙非要來勸我道,“天帝方才情急之下一時失手,還請神女以大局為重,休要憑一己好惡,令生靈塗炭吶。”
“情急失手?”我冷冷打斷他,“呵,怕不是天帝以為得了織雲神力便以為仙界從此太平,用不著我父君,又怕我父君功高蓋主,順勢除去了罷?”
那老仙大概也算是德高望重了,哪裡被這般不出話來。
事實上在場有那麼些滿口仁義道德的仙,又有幾個心裡頭是不清楚的,卻一個個皆是沉默著。
天帝麵皮發緊,卻不敢發作,“神女慎言,還望神女以蒼生為念。”
我環著父君緊了緊,只覺得心一陣一陣地寒,寒到徹骨,“你們的命是命,芸芸眾生的命是命,我父君的命便不是命?你們說這般大道理之前難道不曾想一想,若不是我父君,你們是否還這條命來教訓他女兒!”
“不過……”我低頭瞧了父君一眼,極輕柔極不捨地將他平放在雪地上,站起身來,這才發覺一頭黑發已散了下來,竟垂至腳跟。
我一面綰了個發髻,用清徐給的那根碧竹木簪別好,一面很是不經意地掃過面前的眾仙,微微笑一笑,“要我織補仙魔之隙也並無不可,不過你們可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天帝那雙渾濁的眼睛突然一亮,“是何條件?”
“天帝衛夷,手握軒轅,不用來斬妖屠魔,卻以之殘害忠良。是以不配為仙,不配為帝。”
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衛夷那一張麵皮頓時青得厲害。
我盯著他似笑非笑,“天帝,這退位詔書我幫你擬了,覺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