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寧謐的山水被浩浩蕩蕩的魔界大軍攪亂,雞叫犬吠亂成一片,驚懼聲、啼哭聲、哀嚎聲四起,小小的寨子充斥著可怖的死亡氣息。
老弱婦孺皆從被窩中被扒出,逐一被拷問銀蛟神女的下落。
苗人質樸,蠱苗一族又從不出世,連世間有六界都不甚清楚,又怎知她便是魔界孜孜不倦追殺的銀蛟神女?
即便偶有頭腦聰穎者猜出端倪,卻也大多是剛硬義氣的性子,愣是咬緊了牙關閉口不言她的去向。
眼見殺剮也無用,那些魔頭終是沒了耐心,心頭卻堵了一口氣,於是歹念一起幹脆放了把火燒了寨子,這才揚長而去。
沖天的火光印染了半塊天幕,不曾走遠的銀蛟神女遙遙地望見了,心知大事不好,立馬掉頭趕回了巫吉寨。
只是終究晚了,美麗的巫吉寨已幾乎化成廢墟,屍體遍地,鮮血染紅了河道和青山,慘不忍睹。倖存者寥寥,十不過一二。
神女見得這副慘狀極是痛心極是懊惱,憤恨之餘以神力蘊育了一種蠱蟲,這蠱蟲成了仙蟲,便成了玉蠶仙蠱,世世代代守護蠱苗一族。
玉蠶仙蠱非凡人之力可解,無論仙魔,無解必定血枯而亡。
這仙蠱自然主要用於提防魔族。是以為防萬一,神女每百年來巫吉寨一回,將她的血液賜些給寨裡資質最好的女嬰,使得她成了唯一能解仙蠱的凡人,延年益壽之餘也萬毒無用。
而這個百年,她欽點的蠱苗族靈女便是小鈴了。
然有過差點滅族的前車之鑒,這萬餘年巫吉寨便小心翼翼地守著秘密,也提防著外人……自然,能進得了寨子的大多並非純粹的凡人。
小鈴道,“我之前真的並不曉得你們找的銀蛟族與神女有關…唔,不過聽你們說來這銀蛟神女就應當是我們這個神女了。”
“小鈴,”連日的陰霾驀地透出一點曙光,我感激涕零地拉著她,“那你可知神女如今在何處?”
她很是茫然地,“聽說神女行蹤不定,上次來巫吉寨是十六年前,好似當時暫居於天山雪嶺。”
天山雪嶺?可真是個遠在天邊的好地方,冰雪終年不化,不僅極苦極寒,還常有些不知來頭的雪獸出沒,大概要比這巫吉寨還要兇險得多了。
我心疼地瞧著清徐慘白的一張臉,他怕是一時間受不了這般折騰了。
“清徐,我們先回家吧。”我如是說,我著實是不敢再任性地不顧他了。
清徐身軀震了震,清冷的星眸中忽地透出些柔情來,定定地望著我道,“好,回家。”
我們告別小鈴,在她新奇羨慕的目光中翻身上了雲頭,萬綠叢中她那點一鮮紅漸漸地越來越遠。
苗疆的第一縷朝陽恰巧躍了上來,腳下碧瑩瑩的灕水瞬時鍍了一層金光,連帶著清徐的面容也生動起來。
這驚心動魄的一夜後,彼此的那點牽連便很是不同了呢。
方才小鈴在還不覺得,此刻這茫茫雲海間唯有我與他,活了萬把年的我竟頭一遭有了女子見了情郎的忸怩羞澀。
說來也很慚愧,當年對有風的心思很是後知後覺,當我清楚明瞭時,一切已然水到渠成,跟有風亦是很自然地進入瞭如同老夫老妻一般的形態中,沒有經歷過戲文裡頭那彼此見個面、碰個小手就能臉紅心跳的時期……是以從前每每感慨,還很有些遺憾……
而如今……我偷偷瞟眼瞧了清徐,也不知是否我的錯覺,他薄削的唇微抿著,總覺得也哪哪都不太自然似的。
“咳……”我想要引來他的注意。
清徐果然看了過來,卻是別提有多正經了,“你怎了?嗓子不舒服麼?”
真是不解風情啊……我被噎了噎,滿心粉色的綺念霎時被噎了回去,頓時直想翻個白眼,“我好得很!”
清徐淡淡一笑,轉頭望向茫茫雲海,再瞧不清神情,亦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