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仙境果然很是了不得,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飄渺的雲團全錯了位,又成了另一番陌生的景象。
我懵了懵,在心中哀嚎一聲,這才憶起前日裡有風無意提到蓬萊仙境入目皆虛,果然誠不欺我。
然事到如今也想不出旁的什麼辦法,唯有指望我這只瞎貓能碰上死耗子,可那是聽天由命的事兒。
兜兜轉轉了許久,倏地雲霧間影影綽綽地出現了整片整片的曼陀羅花田,迷離的紫色怎麼也瞧不見個盡頭,成梯狀蔓延而下,卻不知蔓延至何方。
隱約間好似有一男一女的對話聲。我心頭一喜,終是有仙跡了,於是忙循著聲兒便去了。
那片花田很大,障眼的雲霧又密集,我繞來又繞去的,終是找到了聲音的主人。
可他們卻不再說話,他們也說不了話了,因他們的嘴均被堵上了,用彼此的嘴。
瞧他們那津津有味卻越來越饑渴,恨不得將對方吞進肚裡的模樣,我一時愣了,別人家的唇舌竟有這麼好吃?
我忘了自個兒是去問路的,只停在原地瞪直了眼瞧了他們老半天。
說來也很是慚愧,當時會這般沒羞沒躁地旁觀,著實是因我當年年紀尚輕也沒怎麼見過世面,純潔地如同嫦娥的小月兔一般,竟不曉得世間還有接吻這一說。
人間戲文中的愛侶情到深處的戲碼雖不少,可人間向來保守得很,抱上一抱都極其地了不得了,又哪裡曾見過有這等尺度的?
直到他們氣喘籲籲地分開又相擁在一起,那女子簡直軟成了一汪春水,靠在男子的懷中嬌滴滴地溫言細語,“你如此混了進來,也忒得大膽了些。”
男子撫著她的面龐吃吃笑道,“便是刀山火海,為了見上你一面又何妨?”
這倒是人間戲碼裡常有的一出了。我聽得直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後知後覺地鬧了個大紅臉,驀地有些明白過來他們方才所做的是為何事了……
我頓時羞愧難當,也不意多事攪了人家愛侶幽會,欲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退開之時,卻慌裡慌張踩到了一根枯枝,只聽腳下咔嚓一聲,那對鴛鴦迅速分開,迅速轉過頭來,兩道淩冽的目光便齊齊劈在我臉上,殺氣甚重。
我一凜,下意識地拔腿便跑。
那男子動作十分迅捷,瞬間飛身而至,一下便攔住了我的去路。
直到此時他近在眼前,我瞧清了他,才恍然為何他會對我起了殺意,原來我不光擾了他們的好事,而且這男子…他他…他好似是傳說中的魔!
瞧我這運氣簡直好得沒邊兒了,千年千年的不出門,這一出門便誤打誤撞地撞破了一對很是禁忌的仙魔戀。
也對,戲文裡頭常說,死人才會徹底閉口不言,委實是很有道理的。我若不死,不當心將這等事傳了出去,怕是死的就是他們了。
我望著這花田中一望無際的曼陀羅,紫色妖魘,動人心魄。
美則美矣,我卻不想無聲無息地死在這,我還那麼年輕,還有好多遺憾,還未好好見識過這廣袤的世間,還未轟轟烈烈地同誰談過戀愛……
想到此處我便悲從中來很是不甘,急中生智下不理那魔頭,只朝白衣女仙嚷道,“我是跟著玄羅門的有風上仙來的,不當心與他走散了,仙子可否幫我尋一尋他?”
玄羅有風的名號應還是響亮的,當能鎮得住他們吧?
果然那女仙神情立馬變了,“你是玄羅門中的?”
我竊喜著忙點了點頭,卻不想她上下將我打量個透,漸而眸色陰鷙起來,轉身朝那魔頭道,“如此更留不得了,速速處理幹淨了吧。”言語間的狠戾竟是更甚。
我瞪大了一雙眼很是不敢置信,保命符怎地竟成了催命的,這可如何是好?這麼一怔忪間,那魔頭已然逼近了。
我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好歹也拼上一拼,然這魔頭著實厲害得緊,滾滾魔氣磅礴而起,以千鈞之勢向我襲來。
我哪裡又招架得住?只來得及閃避兩下便被魔氣震了出去,心口發疼,腳下一個不穩當順著梯田滾了下去。
我滾得很不順當,一路被枝椏刺著,又被碎石沙土磨著,磕磕又碰碰,真真苦不堪言。
然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會放過我,那魔頭一路追了下來,劈手就是一個殺招。
天地迴旋間我暗叫嗚呼哀哉,那魔頭卻生生被定住了,定在空中胡亂揮著四肢,用力至面目也猙獰起來,卻始終掙脫不掉。
同一時刻我也不再往下翻滾,而是被一股溫柔的託力帶了起來,身子便飄飄然慢悠悠到了花田的上方。我一低眸便望見了那片被我碾得很不成樣子的曼陀羅,紫色的花瓣飄零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