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喚做雲息的少年抱著清徐的腿不放。
清徐微囧,好似有些不知所措的尷尬,撓了撓後腦猶豫了許久,才輕拍著他的背脊安慰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先進屋再說。”
說著他扶著少年進了屋,讓他躺在榻上,細細替他檢查傷勢。
雲息傷得極重,那些傷口猙獰地我都不大忍心瞧。
鞭痕烙傷,還有毒蟲啃食的痕跡,肌無完膚。
清徐輸了些內力給他,皺著眉問道,“怎地傷成這樣?”
最初見到清徐的那股子興奮逐漸平緩,那雲息此時又虛弱下去,癟了嘴泫然欲泣,“尊使叛出魔界,壞了魔君的大事,褐光長老十分惱怒,回魔宮之前便立下重誓要將您拿回剝皮拆骨......”
我心尖兒顫了顫,褐光這手段,也是不曉得說什麼才好了。惶惶然瞧著清徐,他卻神色平靜地打斷他道,“我是問你如何傷成這樣。”
“原來跟隨尊使的弟兄全都被褐光長老關了起來嚴刑拷問,問不出來的便殺,如今怕是......已死得差不多了。我記得您曾經教習過的縮骨術,所以趁他們不備從窗戶逃了出來。”
說著他面容愈見憔悴,竟無力再維持人身,露出一條黑紅相間的尾巴來。
清徐眉峰微蹙,“同根相煎,沒想到褐光如此狠辣。”
他望向雲息,目光回複了柔和,“是我連累了你們,你不怪我嗎?”
清瘦的少年一怔,抿著蒼白的唇搖了搖頭,“雲息的命是當初尊使從虎口中救下的,又受尊使百般維護,自當為尊使之命是從。”
我心裡頭感慨,原來魔裡頭亦不乏有曉得感恩的。
清徐亦是微不可察地愣了愣,而後嘆息道,“你傷勢過重,這一向怕是有好些日子要以原形將養了。”
雲息點著頭,終是卸下了勁去,面容交錯幾番,瞬時竟化成了一頭小小的棕紅色的浣熊,耳廓圓潤眼圈黑黑,憨憨的模樣煞是可愛。
我看得心都要化了,不由自主地便想伸手抱抱它,誰知它一陣顫慄,受了傷的身子仍是十分敏捷,一下躲開我直撲到清徐懷裡。
清徐身子僵了一僵,見我的雙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不由莞爾一笑,輕柔地撫著它的毛發,待它平靜了一些便一把將它塞進我的懷中。
那畜生自是不甘不願的,瞧我的眼中飽含不屑,大概也知這是它主人清徐尊使的意思,十分別扭地在我懷中象徵性地掙紮了幾下。
我用食指戳戳它的小腦袋,它不滿地嗷嗷叫了兩聲,將我的手指含到嘴中,作勢想要咬我卻始終不敢下去了口,於是只好軟趴趴地耷拉了腦袋,一臉晦氣地縮在我的肩頭一動不動。
我極是得意,“小家夥跟我鬥,還嫩了些。”
我抬眼想對清徐投去感激的笑容,卻見他眸色溫潤,在我臉上流轉,恍然間好似當時雪泠宮中如銀的月光。
這時節的雨水總淅淅瀝瀝沒完沒了,山中的空氣倒是被洗得愈發幹淨清新,然我耷拉著一顆腦袋趴在窗臺上,望著從屋簷一滴滴墜落的水珠,心情跟這天氣一般的惆悵。
我又不自覺地唉聲嘆氣了一回,卻聽身旁的雲息也跟著嘆息,這才發覺它的那雙肉爪也同我一般扒著窗稜巴巴望向遠處的如黛遠山,面上竟是如出一轍的期盼。
“雲息,”我忍不住道,“不然咱們出去走走吧。”
它聞言猛地轉過頭瞧著我,圓滾滾的眸子一下便亮得耀目,卻很快又黯了,一顆圓腦袋無力地耷拉著。
見狀我心念轉上一轉,腦中一片雪亮,“莫非你從不曾違抗過你家尊使的命令?”
雲息毫不猶豫地點頭,一別嘴視線又流連到窗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