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湛華在這裡無親無故,大半夜的能去見誰?那孩子必然是有什麼大事瞞著她。
她立馬洗漱更衣,帶著剩下的人追上去。她的騎術很好,只是近年來時常陪著謝維銘乘車,稍微生疏了些。
好在片刻後她就找到了感覺,順著之前那人留下的記號追上去。
他們一行人初至姑蘇,對這裡都不太熟悉,起初他們不知道齊湛華究竟要去往何處,後來,漸漸便覺出不對勁來,每個人面上都露出奇異的神色。
“郡主,齊湛華……他走的好像是上靈巖山的路。”其中一人說了出來,因為郡主要上靈巖山的緣故,他們安頓下來後便去打聽了路線,如今看來,齊湛華走的應該就是這條路。
崔綠映聽罷此言,眉頭鎖得更緊了,他不希望她上靈巖山,他要趕在她之前上靈巖山,他是要去見什麼人,還是要抹去什麼事嗎?為什麼非得是靈巖山?
她忽然有一種預感,如果不能在那之前阻止他,她會錯過此生最不願意錯過的一件事。
於是她揚鞭催馬,加快了速度。其他人也紛紛配合她,加快了行程。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於來到了靈巖山腳下。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座山,她來不及細細觀瞻,順著記號打馬拐上了一條狹窄的山路,山路難行,淡淡的月光透過重重松林照進來,小徑上的馬蹄痕清晰可見。
她愈發慌張起來,也許齊湛華去的不是別的什麼地方,而恰恰就是她和桑滌江相依相守的那一方小院。
他本該是第一次來,卻對道路異常熟悉,要麼就是他曾經來過,要麼便是有熟悉這一帶的人指點過他,無論真相是什麼,這種認知都已經很讓她覺得心驚。
她已經不僅僅是擔心齊湛華的安危了。
又行了片刻,道路越來越狹窄,松林越來越密,雜草也越來越深,這條路已經到盡頭了。她看到前面停了兩匹馬,便知道他們已經改成徒步跋涉了。
她翻身下馬,顧不得其他,也一頭紮進草叢裡,順著他們踩開的小路前行,隨從們擁上來,將她護在中間,她不敢稍作停留,幾乎是拼盡全部力氣,直直地向前走,他們撥開樹枝,踏過野草,在月光下行進。
待到天矇矇亮,他們才看到松林後若隱若現地那一方小小的院落。在看到屋宇的那一剎那,她覺得心猛地顫慄了一下,未做停留,她直接朝那裡沖了過去。
剛到院門處,她便看到跟著齊湛華的隨從昏倒在地。
一人仔細檢查過後回稟道:“郡主,他只是被點了睡xue。”
餘下的人全都沖了進去,等崔綠映沖到草木森森的後院時,便看到了令人感到不可置信的一幕。
齊湛華竟然用他那把削鐵如泥的長劍,劈著一塊陳年的門匾。那塊匾已經被他劈成兩半,他卻還是如洩憤般的砍個不停。
門匾!
崔綠映突然反應過來,怒喝道:“住手!你給我住手!”
齊湛華面色乍變,下手卻更快了。她立刻沖上去,那些侍從一擁而上,這才制止住了齊湛華。
他頹然地拋下長劍,直直地跪倒了地上,不發一言。
崔綠映看向他的目光怨恨極了,她冷冷質問道:“齊湛華,這些年,我可曾開罪過你?”
他只是不肯說話。
她已經想起來這是哪一塊匾額了,這也許是桑滌江留在這世上最後的東西了。當年那些人抹去了一切,卻獨獨漏了這塊匾,今日她親自前來,這東西卻差點被齊湛華毀地一幹二淨。只是晚來了短短的一瞬間,卻還是失之交臂。
她闔上眼,半晌後才吩咐道:“把火把拿過來。”
一個隨從舉著火把靠近,她藉著火光,將一堆木塊慢慢地拼到一起。也許是齊湛華的劍法太好了,木塊的切口整齊又規則,她拼起來異常順利。
她拾起最後一個部分,冷冷地詢問:“不是謝維銘派你來的吧?他根本沒有理由做這種事!你到底是誰的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齊湛華的目光懷著歉疚和無奈,他直直地看著牌匾,渾身都在顫抖。
這是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她緩緩將最後那塊木板銜接上去,等待他的答案。
可當她直起身,藉著火光端詳著完整的匾額時,渾身在瞬間僵硬。
伴儂居,她起的名,他題的字,這是她第一次看見。
可是這字跡,分明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
不需要什麼答案了!答案就寫在這塊匾上!她感覺全身的力氣在瞬間被抽空,整個人癱軟下去,似乎有什麼人扶住了她,但她已經全然不在意了,她猛地推開身邊一幹人,吼道:“出去!你們全部都出去!”
沒有人違逆她,所有侍從都從後院退了出去。
她跪在亂草和碎石上,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經歷了最初的狂喜和憤怒,如今只覺得渾身冰涼,冷到了骨子裡。都說生當複來歸,死亦長相思。原來她肯長相思,那人卻不願複來歸!還有什麼比這更絕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