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派出去的隨從很快就回來了。
“回稟郡主,卑職一直跟著那老道出了城門,見到他棲身於一座破廟。卑職同附近的人打聽,得知他於半月前來到長安,一直在那座破面廟落腳,也不與他人來往,只是每隔幾日去西市上替人算卦,賺點銀兩。但後來卑職返回西市,卻聽到了一個關於他的傳言……”
他面露難色,似乎難以開口。
崔綠映抬眸道:“你只管說,我不會怪罪你。”
他戰戰兢兢道:“多謝郡主。這西市上有個流言,說七年前癸亥花朝案之前,這個老道也曾出現過,甚至……甚至對思恪太子下了同樣的斷言,但太子殿下出事後,他就突然消失了。”
崔綠映面色愈發沉重,若流言屬實,無論是不是有人裝神弄鬼,嚴郇都可能有危險。
她沉思片刻,吩咐道:“請嚴大人明日來懿華觀。”
嚴郇真正到來時卻已是第三個日頭。他似乎才下朝,連身上的朝服都沒來得及換下來。
“這幾日公務繁忙,實在是不得空,望郡主見諒。”他從容踱步至懿華觀後院蓮池之畔,語氣很淡,比上一次會面時多了幾分疏離。
崔綠映淡淡一笑,邀他在石桌邊坐下。侍立在一旁的瓔珞連忙奉上銀壺,崔綠映接過來,親自為他斟了茶。
她遞給瓔珞一個眼神,瓔珞立刻率眾人魚貫而出,像往常幾年一樣,將這一隅土地留給這對師徒。
她在他對面落座,誠摯地說:“老師,謝謝您這一年多一直在找我。”
嚴郇看著她道:“你不怪我嗎?”
崔綠映的心微微一抽,她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剛想介面,嚴郇已經接著說:“我沒有救下桑滌江,即便我知道那是你的心上人,我也沒有救下他,珍珍,你當真不怪我嗎?”
“那是滌江自己選擇的結局,”崔綠映面露戚色,搖頭道,“如果他想逃,即便有天羅地網也攔不住他,我知道的,他只是不想連累桑家,不想我跟著他亡命天涯。”
嚴郇別開眼,淡淡道:“你要的畫像我已經畫了一半,過幾天就可以給你。”
“謝謝。”她淺笑著,語氣中充滿了嚮往,“老師筆下的滌江一定是神形皆備。”
嚴郇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沒有想到才過了短短三日,她已將最深的哀傷埋藏在心底,以這麼平淡的語氣提起桑滌江。
“老師,我近日在西市上見到一個老道人……”她才說到一半,就發現嚴郇似乎早已知道此事,“您已經聽說了?”
嚴郇輕輕點頭:“不過是他在胡言亂語罷了,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她猶不死心:“可是七年前,父王出事前,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嚴郇搖頭道:“這也許只是有心人傳播的謠言,七年太久,此事的真實性甚至都無法求證。”
“我知道……可是現在的傳言和您有關,我放心不下。”
嚴郇嘴角微微勾起,帶著幾分無奈道:“珍珍,現在就連我也成為讓你患得患失的物件了麼?那可真是我的罪過。”
她看著他,極其認真地說:“老師,您可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親人?”嚴郇重複道,“天子才是你的親人。”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老師你明知道他是怎樣的人,明知道他是怎麼對待南園黨人的,為何還要說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