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利盾看著面前一派殘破落寞的景象深吸了一口氣,朝前邁動了步子。當然不忘佝僂著身子,步履蹣跚,讓自己看上去就是個孱弱的老太太無異。
東道村人口不多,面積卻也不算太小,馬利盾走了許久才看到一戶人家,她蹣跚著步子走近了些,發現有個老太太正在門口曬黃瓜皮,總算見到活人了,馬利盾一時興奮步子也加快了些,直到那老婦人抬頭看她,看到老婦人那張布滿溝壑的臉馬利盾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也是個老太太,可不能這般步伐矯健,忙放慢步子,拄著柺棍慢吞吞地朝那老婦人走去。
“請問... ...”聲音自是偽裝過後的沙啞和滄桑,為了演好老太太這個角色她可是對著電視裡的老婦人角色揣摩了好久,“趙富貴的家是在這裡麼?”
老婦人眯著眼睛打量她:“你是趙富貴的什麼人?”
“哦。”馬利盾輕輕一笑,還不忘咳嗽一聲,以表示因為年邁身體很差,“我是趙富貴表姨的女兒,我媽上週過時了,她臨終前讓我帶一個東西給趙富貴。”
“這樣啊。”聽到馬利盾這樣說,女人原本警惕的神情放鬆了些,“你來得太不巧了,趙富貴走了。”
馬利盾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這個表親她可是練習了無數次,自認為應該已經做到天衣無縫了,“什麼時候的事?”
“已經大半年了。”老婦人也是一臉的遺憾。
“這可怎麼辦才好,我可是轉了三趟火車,然後走了兩個多小時的路才來到這裡,本想著把東西交給趙富貴也算是完成了母親的遺願,她老人家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可怎麼就走了呢... ...”說到動情處,她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這一舉一動惟妙惟肖,看上去就是個為了幫助老母親完成遺願而千裡迢迢趕到東道村的老太太。
“你別這樣啊。”看到馬利盾那副傷心難過的樣子,老婦人也是跟著急了,滿臉的同情,“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趙富貴應該是找到了更好的人家,所以先一步投胎去了,他能投到一個好人家也好,省得在我們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活受罪。”本是一番安慰的話,聽上去卻更像是抱怨。
馬利盾從手臂間抬起頭來偷瞄了她一眼覺得是時候切入正題了:“唉,這可怎麼辦才好。”
“怎麼了?”看到馬利盾一副為難的樣子,女人果然愈加關切地湊了過來。
“我這次是專程來找趙富貴的,說起來,小時候還跟他在一起玩過,想著和他聊聊家常,敘敘舊,在這裡住幾晚再離開,所以走進來的時候也沒覺著什麼,可現在趙富貴不在了,我又要走回去,光是想想那兩個多小時的山路我的雙腿都會開始不受控制地打戰。”
“嗨,這有什麼,你住我家好了。等你休息好了再離開,說起來,張富貴生前和我們家也是交好,平日裡經常串門,他這一走,我倒覺得寂寞了,你來了正好和我說說話,誰讓這村裡的女人這麼少呢。”
“這怎麼好意思... ...”馬利盾假意推脫,如果現在馬上接受會顯得太急不可耐了吧。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女人忙道,“你晚上和我睡一個炕,我家那死老頭就讓他睡柴火房吧。”
“那不行... ...”馬利盾還要推脫,卻已經被老婦人拉著進了屋。
馬利盾心裡一陣竊喜,村裡就是這樣,雖說在遵紀守法的方面還有待加強,但民風淳樸這一點卻是天生的,看到別人有困難就熱心腸地要幫忙,絕不會質疑對方的身份,所以第一步潛入村子算是成功了。
老婦人將馬利盾帶到一張長椅上坐下,自己則進到裡間張羅著給馬利盾著茶水。
馬利盾環顧了一眼四周,發現正對面的牆上供著兩個老人的照片,應該是這家逝去的老人,屋子中間有張八仙桌,旁邊擺著四條板凳,一旁有個儲物櫃,不知道是不是從誰那裡搬過來的,玻璃已經破了卻不捨得扔,只是用透明膠帶小心翼翼地粘著,除此之外沒有靠椅,沒有沙發,甚至沒有電視,家當可以說是少得可憐。
從家當就看得出這家人的窮困程度,馬利盾心裡頓是一酸,一直以來只是知道有這樣偏遠的山區,住在土磚砌的,下雨天漏雨,刮風天漏風的破落的房子裡,一年到頭就那幾身衣裳,因為缺水,半年甚至一年才能洗得上一個澡,因而身上總是髒兮兮的散發著惡臭。沒有電,更是沒有見過電腦和電視,文化教育落後,村民大多數居住分散、偏僻,辦學條件差,教育設施落後,加之貧困戶生活困難,無力支援子女上學,適齡兒童失、輟學率較高,青、壯年文盲比例偏大。衛生保健水平低。發病率比發達地區高出2030倍。農業生産條件較差。農民還使用竹竿、木犁和簡陋的鐵制農具進行勞動、耕作,廣種薄收,有些地方甚至仍然沿襲"刀耕火種"的古老生産方式。但這些都只是停留在新聞報道和口耳相傳的想象中,今天真正見到還是讓馬利盾唏噓不已。
胡思亂想間,老婦人已經端著一盤紅薯走了出來:“你走了這麼久也餓了,趕緊吃點紅薯填填肚子。”
“不用了,我不餓。”馬利盾趕緊擺手,她很清楚這幾個紅薯對這一家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如果她吃了,這家人很可能晚餐就要餓肚子,她決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怎麼會不餓,走了那麼久的山路,我家老頭子一回來都會喊餓,更別說你了。吃吧。”說著老婦人已經把紅薯塞到了馬利盾的手中。
馬利盾低頭看著手中那個滾燙的紅薯,說不餓是假的,可她又怎麼忍心搶這戶本就不富裕人家的口糧,正想繼續推脫,門口的方向卻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鳳蓮,家裡來客人了麼?”
馬利盾和鳳蓮同時回頭看去,之間門口站著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看上去年紀至少有70多歲,滿臉的皺紋,頭發有些長,因為長久沒有洗的緣故,已經油得發亮,甚至有些打結,穿著一件簡陋的粗麻布衣裳,衣袖和膝蓋的地方有補丁,身上灰濛濛的,輕輕一拍便是塵土飛揚。
“是趙富貴的親戚。”鳳蓮忙說,“不知道趙富貴已經走了,來探親,這會兒回去的話山路太難走了,我便讓她在這裡住下。”
“哦,是嗎?”男人低低應著,仔細地打量馬利盾一眼便將目光移開,走進屋子。
鳳蓮忙起來迎了上去,走到男人身邊指著男人向馬利盾介紹道:“這是俺家男人,趙二喜,也是這個村的村長。”說到這,她的臉上竟是閃過一道不加掩飾的自豪的神色。
馬利盾也跟著站了起來,誠惶誠恐地介紹道:“哦,村長,你好,我叫孔小花,是趙富貴的表姐。”
“嗯。”趙二喜點點頭,一臉的嚴肅,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村長的威嚴,頓了頓他道,“晚上你就在這裡住下吧,我住柴房。”說著,他轉身就進了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