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快撈啊。”李達明大聲道,就像個想要某個玩具卻得不到而開始耍賴的孩子。
相較之下趙磊就冷靜沉著的多,他看著翟高,眼裡也滿是欣喜:“翟高,你推斷得沒有錯,這車就沉在河底,趙傑... ...他就在這裡。”說著,一行清淚就那樣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帶著久違了的激越。
“咱們還是先想辦法把車從河裡弄出來吧。”翟高顯然沒有被趙磊和李達明的情緒感染,依然冷靜地道,“光靠一個挖機可弄不出一臺車。”說著,他轉向馬利盾,沖她挑了挑眉道,“現在輪到你們警方出場了。”
馬利盾先是一愣,很快地邊反應過來,沖翟高勾了勾唇角愉快地道:“瞭解。”便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撥通了吳方正的電話。
東鄉湖鎮派出所的車來得奇快,隨行的還有該區公安、消防和打撈隊。由於沉河車輛過重,經過部署後,打撈隊決定用起重機吊起車輛。兩個小時後,在各方的配合下,車輛被起重機吊上了岸,風土河水大約有四米多深,車子被吊機垂直立在水裡時,河面還看不到車頭。沉河車輛車窗緊閉,車輛被吊上來時,有一扇車門是開啟的,車子外觀比較完整,周身沒有劇烈碰撞或鈍器打擊過的痕跡。由於車子在河底沉積多年,車身上下全是淤泥,消防隊員用直流水槍進行沖洗,之後分辨出車子是一輛三廂的桑坦納。
趙磊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自家的車,他連滾帶爬地跑到小車跟前又被現場的消防員給攔了下來,就在這時,一名將身子探入車內的消防隊員忽然發出一聲驚呼。所有人都被這聲突如其來的喊叫吸引了目光,而那名消防隊員扭頭看向站在身後的隊長時眼睛裡是完全不加掩飾的恐懼,就連發出的聲音都變了調:“車子裡... ...有骸骨!”
“骸骨!”在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李達明忽然有些站立不穩,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一旁的馬利盾想要攙扶住他,他卻一把將馬利盾推開,站不起來就朝前爬,抬頭死死地盯著那個腐朽的車廂,一點點地朝前爬,周圍不斷有人向他伸出援手,他都一一拒絕,像是想用這種方式表達對李群力的懺悔。十五年前,如果他沒有反對李群立畫畫,甚至沒有發那麼大的脾氣,那麼李群立就不會離家而去,更不會和別人家的兒子一起沉入這個深深的河底,一沉就是十五年。
“兒啊,爸爸來了,盡管晚了十五年,但爸終於還是找到了你... ...”李達明喃喃地道,盡管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卻仍是爬得那樣慢,那樣艱難。
一旁的趙磊見狀,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阻攔自己的消防員,箭似的撲向車門, 就在他即將碰觸車身時又被眼明手快的消防員一把拉住,任由趙磊發了瘋似的掙紮就是撒手。
馬利盾看不下去了,沖那攔住趙磊的消防員大聲喊道:“讓他過去吧,他是車裡其中一具骸骨的父親。”
聽到馬利盾的喊聲,消防員猛地一愣,而趙磊也瞅準空檔,撲向那輛滿是淤泥的桑塔納,將頭伸進開啟的車窗,一眼看到的是四隻襪子,裡面存有部分腳骨,其餘的則是些零散的關節。由於各組織已經分離,無法分辨身份,趙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將那四隻襪子從車窗裡抓出來就朝還躺在地上費力爬著的李達明跑去。
當地警方見狀,擔心趙磊破壞現場,想要阻止,而吳方正帶著所裡的人卻攔在了當地警方的面前,一對一嚴防死守著。
“理解一下吧。“吳方正的目光從對面警察的身上一一掃視過去,”畢竟他們父子已經分開十五年了... ...”
話音剛落,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悲鳴,所有人探頭看去,只見李達明將一隻抓著骸骨的襪子抱在懷裡哭得聲嘶力竭,一邊捶胸一邊哭喊著:“群立啊,是爸對不起你,爸對不起你... ...”
而一旁的趙磊也是緊攥著另外兩只襪子,任由那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似的從他的眼眶裡沖了出來,濡濕了他那張布滿溝壑的滄桑臉龐。
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在與兒子失聯15年之後終得團聚,卻是抱著一堆骸骨... ...
這一幕看得在場的人無不動容,像是約好了一般,沒有人再上前阻止,只是任由兩個老人對著那堆骸骨傾訴著自己的思念... ...
隔天,透過辨認車輛、車牌號等,警方查證,這輛車正是當年趙傑開出的那輛小車,而警方提取了趙磊和李達明的dna資訊送去檢測,經過鑒定,證實車內的兩具骸骨正是趙傑和李群立。
李達明將李群立的骸骨埋在後山,幾乎每天都會去墳前坐坐,一坐就是一整天,然後有一天,村裡人發現李達明上山後很久都沒有回來,一群人上山去找才發現李達明已經在李群立的墳前嚥了氣。村裡人說他走的時候很安詳,臉上掛著笑,是那種看上很幸福很快樂的笑容,所以便有村民揣測是李群立不想父親這樣受苦,把他一起帶走了... ...
之後媒體對這件事情大肆報道,什麼“男子失蹤15年 連人帶車從河裡被撈出”、“水中撈起一輛失蹤15年的汽車,車內竟發現有屍骨”的報道刷爆了各大網路。而以吳方正為首的東湖鄉鎮派出所人性化執法與東江區公安局對峙的一幕也被發到了網上,東湖鄉鎮派出所一夜之間成了網紅派出所,竟然還有人組隊來參觀。當然,破獲了一起長達十五年的失蹤案,東湖鄉鎮派出所的實力也得到了驗證,更是得到了上級的大加贊賞,這一點馬利盾是功不可沒,吳方正主動找到馬利盾,對自己之前的武斷表示抱歉,同時也將馬利盾好好表揚了一番,告訴她,上級已經決定了在年底的時候給她記三等功。
馬利盾只是笑,似乎除了笑,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因為她很清楚,這次的事件能夠得到解決,真正的大功臣是翟高,然而翟高千叮嚀萬囑咐不準將他說出去,馬利盾只得對翟高的事情閉口不談,可又不想白領這個功勞,心裡一時過意不去,於是晚上回家的時候主動為翟高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