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將彈動的手指縮回,拄頷重重咳了起來,彷彿快要把肺咳出來。
璞兒臉色漲得通紅,將冰球吐出,撅嘴道:“先生,你怎的啟動機關打我?”話問出來,卻聽到那人劇咳的聲音,登時嚇得小臉蒼白,莫名有些心虛。
那人只沉聲道:“你生性不馴,明日起,便隨他們回去,不必再跟著我了。”
璞兒小臉煞白,急忙帶著哭腔道:“先生,我錯了,我錯了!璞兒聽你的話,你千萬別趕我走!我現在便叫寒哥哥!”
那人不說話,只是拄手咳嗽。那張俊逸無比的面容有些陰沉:“我若是能提氣縱聲,大喊出來,又何必勞動你?璞兒,你真想跟隨我,往後我說的話,你不可再違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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璞兒點頭如同小雞啄米,眼裡噙了淚花,生怕先生真的就此不要自己了!
他才在先生身邊呆了不到半年,除了做飯、寫字、攻書,還什麼都還沒有學到,若跟以前那些孩童一樣,就這樣被趕回老家,長輩們一定會打死他的!
璞兒抹了一把眼淚,雙手捧成喇叭樣大喊:“寒哥哥——!你彆著急啊,別害怕,我們馬上就好了!”
那人溫和地抬起手,輕輕揉了揉璞兒的頭。
……
祁寒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除了急如擂鼓的心跳聲,他半點聲音也聽不進耳中。臉色早已蒼白得失了血色。正當他在一片無形的黑暗中,緊張窒悶得瀕臨崩潰時,突然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細小聲音從風雪中傳來,連聲呼喚著“寒哥哥”。
漆黑如噩夢般的空間,彷彿驟然亮起了光,他從恍惚抑鬱中驚悸醒來,想起了雪廬的那位先生,和他的僕僮。
……原來自己只是站在冰湖邊,等著他們捕魚歸來啊。沒有被丟下,也不是一個人,你看,那孩子還記掛著呢。
祁寒心中安定,各種天籟又紛紛湧入耳中。他聽見了風雪聲,鑿冰碎裂聲,水花濺落聲,孩子的歡叫聲,奔跑聲……
無一不鮮活生動。
漆黑的眼前宛似也有了畫面,一個從沒見過的可愛孩童,一個面容模糊的成年男人,正裹著厚實的冬衣,在冰面上捕魚。
即便被凍得瑟瑟發抖,祁寒一邊原地跺腳,一邊覺得心生暖意。
從那邊的動靜來看,那個人鑹冰、走勾、下線、跟網,紋絲不亂,彷彿天生異才,做任何事情都是那麼的輕車駕熟。祁寒很快聽到了孩童的歡呼聲,還有魚兒出水的聲音。
一大一小拎著網兜和大魚回來,璞兒將祁寒的手從絨捂中拉出來,放在大魚背上一摸,嘖!滑膩冰冷,好大的個頭!
璞兒眼角還掛著鹽花一樣的淚茬子,卻咯咯笑著,十分開心。那人時不時發出壓抑低沉的咳嗽聲,祁寒握住他更加冰冷的手,心中不禁有些擔心。所幸捕魚的過程耗時極短,他們很快就回到了林中,四周又變得溫暖適宜,不再凍人了。
那人也不知哪裡來的精力,淌風冒雪,晨起晚歸,在外頭忙碌了一天回來,竟還有心思親自造飯。
祁寒倚在木屋門口,手扶在牢固乾淨的木壁上,鼻端嗅到庖廚中傳出一陣陣松木煙火味,和難以掩蓋的食物香氣。那個人的足步很輕,來來回回在灶火旁忙碌著。璞兒坐在門墩上,口裡含著一根狗尾草,哼著歌。
那人造飯的速度可比璞兒快得多了,不出片刻功夫,就端了一個大砂缽上來,裡頭是咕咕冒泡的碧茄燉魚。因為加了一些綠色的陶壇酸菜鎮味,當真香氣撲鼻。璞兒早迫不及待,從飯笸籮裡盛了三碗米飯,擺在案前。
那人揮了揮手,示意璞兒將他的米飯倒回去。璞兒撅嘴,眼睛偷偷瞧他,商量道:“先生,忙了一天,很累吧,莫要喝酒,直接吃飯……”
那人看了璞兒一眼,心道,這孩子果然屢教不改,恁的叛逆。
適才明明答應了事事不得拂逆,轉眼又忘了。可不知為何,偏偏又覺得璞兒這樣的性子,反而讓他捨不得打發走。
他揉了揉眉心,神情越發疲憊,道:“要喝點酒的。”
轉頭看向祁寒,問他,“寒弟,你喝一些罷?我有許多的酒,玉帶春、梨花白、郭家酒、碧霞酒、蓮鬚白、河清、雙夾、玉酡紅……都是自家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