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不明所以,心中深覺驚訝,不知趙雲不同尋常的低氣壓從何而來,還以為浮雲部或徐州城出了什麼大事,連忙伸出手,配合他將衣服穿好。
趙雲輕車熟駕地將他的袍絛系攏,濡溼的墨髮不及揉幹,拉起他的手便走。火光昏昧,祁寒揹著光看不清他臉上表情,呂布卻瞧得一清二楚。
趙子龍平日看上去溫馴,至多有些冷冽難近,今日卻突然出手,凌厲絕倫,呂布心中隱隱覺出了什麼,不由眉頭大皺。
他微眯的虎目中盛了絲怒火,瞪向趙雲道:“你要將阿寒帶到哪去?”
祁寒一愣,心道,奉先,你泡個溫泉泡迷糊了吧,怎地這般叫我?
趙雲驚異回眸,不可置信地看了祁寒一眼,卻見他神色如常,便知呂布故意激怒自己,壓下心中不快,言語冰冷:“幹你何事。”
呂布的眉頭一皺,一字一頓地說:“他是我兄弟。”
趙雲的眸光在他水中赤裸的身軀上一飄,目含諷刺。彷彿在說,兄弟?還是先管好你那位兄弟吧。
“他是我的人。”
趙雲身形一頓,凜然說出這句,面沉如霜,毫無猶豫,“呂奉先,你最好離他遠上一點。不然我手中銀槍會教教你何為兄弟之禮。”
呂布勃然大怒,嘩地一下從水中站起,便要與趙雲再鬥,哪知對方卻輕蔑看他一眼,拉著祁寒便走,全不給他穿衣結束的時間。
盯住二人快步離去的背影,呂布雙手握緊,赤身露體被冷風一激,登時寒意叢生。但他明亮的雙眼卻漸漸燃起火光,像是終於尋到目標的草原狼,胸中雜念逐漸平息,吐出一口濁氣,他唇角一勾,一抹勢在必得的淺笑掛在臉上。
……
趙雲武藝高強,夜能視物,拉著祁寒在長草荒徑中穿行,如履平地,一無所礙。耳旁風聲呼呼,周遭漆黑的景物皆被二人拋至身後。祁寒不知他為何對呂布芥蒂至深,還出手出言恫嚇,也沒弄明白他倆以自己為交火點是替什麼事尋的由頭,他只疑惑地望著白袍軒飛,一身冷然的趙雲,心中感到些許忐忑。
趙雲不是會將後背對著他的,也從不會對自己露出這種冰冷疏遠的姿態,適才那聲淡淡的冰冷的“祁寒”,還縈繞在耳畔,令他惶恐不安。
他餵了兩聲,問了好些話,諸如“阿雲為何心情不好”“大耳朵讓你去探路是為了紮營進城嗎”“今個很不順利嗎”“徐州城出事兒了麼”“莫非曹賊要打來了”“咱們浮雲部是不是又鬧內亂”“孔蓮那小子是不是跟丈八在一起了”之類,當然,最後一句沒敢問出口。
趙雲被他清澈無濁的嗓音激得心中五味翻騰,一時不知是何感受。
明明知道這人清白如蓮,明明對這人的心性再清楚不過。
可當他時時刻刻擔憂祁寒,半日不見便思之如狂,恐他所率的輜重隊出事,辦完劉備所託即飛馬前來,卻聽孔蓮說他與呂布上山泡溫泉了,又親眼見到他們那般曖昧親近的樣子,他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山中這般寒冷,他的心卻如同置於烈火中烤炙。滿腔的愛意,憐惜,焦慮,悸動,恐慌,為難……諸般情緒激烈如利刃,在心上翻攪,將他凌亂的思緒揉作一團亂麻,無從宣洩。
保護欲,獨佔欲充斥心間,他受不了祁寒被人覬覦,被人輕易褻瀆。這些情感與他的心性上衝突矛盾的地方實在太多,令趙雲的靈魂撕裂一般的難受,一點點變得混沌,又一點點因這疼痛而無比清醒。
太在乎一個人,就會迷失掉自己。越是在乎,越害怕失去,會變得如履薄冰、畏首畏尾、舉步維艱。他不敢前進一步,怕被祁寒無情拒絕;他更無法從戀慕的人身上掠奪什麼,唯恐辱沒了他,令那樣光彩奪目的他,為世人所棄。他絕不敢因為自己,毀了這麼美好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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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給予人力量同時,也無情地剝奪了力量。趙雲的力氣彷彿被抽空了,只剩下滿腔紛亂的情感。
他知道的,他一開始就知道,打從看清自己對祁寒的心意起,他就註定了被這份感情束縛,動彈不得,進退維谷,只能停在原地打轉,守著他。煎熬辛苦,卻又,甘鴆如飴。
是的,祁寒是一種毒藥,是一抔泛著琥珀玉光的鴆酒,而不是香醪。
這種酒,一旦喝過便會上癮,戒之不掉,棄之不能,毀之可惜。因為他擁有著驚世駭俗的絕倫之味。只可惜,在喝過之前,誰也不知道他是鴆,是毒,是藥。是一個無法戒掉的漩渦般的存在。
祁寒一連串的問題得不到回答,也氣了起來,重重一拽趙雲的手,吼道:“你發得什麼神經?”
趙雲腳步戛然一頓,倏忽停下。後方的人登時撞上他的背脊。像有什麼東西同時撞在他心上。他居然還在祁寒觸及的瞬間,放軟了身體,怕硌疼了他。
趙雲自嘲的一笑——他什麼時候對什麼人這樣過,是他輸了,輸得極為徹底。
那便回身抱住他!吻他!告之他,他是誰的!
心底的呼喚,再強烈,也被他以超然的意志力,輕易壓下。
趙雲抿緊了唇,終於鬆開祁寒的手,指掌在自己身側握緊成拳,用力到骨節泛白。
“阿寒,離呂奉先遠點。”他說。
言語之際,臉頰微側,卻並沒有轉過頭來,只輕聲道,“跟緊了我,去孔蓮他們所搭的營帳休息,別去呂溫侯的營帳,徒添麻煩。”
祁寒摸摸鼻頭,蹙眉道:“我帶的隊,本就是睡在浮雲部。”
趙雲嗯了一聲,當先而行,祁寒訝然半晌,心中覺得此事怪異無比,卻又不知道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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