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天柱峰左慈心算,吳會郡于吉步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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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不理會他,卻朝左慈拜首。還未言語,左慈已先朝他擺了擺手:“周公瑾,不必贅言。你等的來意,我已知曉了。江東周、孫家兩家,都與我有些前緣故舊。何況孫家,更有金陵王氣輔弼,必出帝王……”
孫策一聽,心頭大喜。倒覺得這小老兒說話動聽,便暗中豎起耳朵來。
左慈又道:“只是,孫伯符英年逢難……”
他似在運算著什麼,白眉幾不可察地輕微一蹙。周瑜見狀,一顆心霎時涼了半截,只盯住他的嘴,生怕從裡頭吐出半句孫策的不好來。
左慈的眉頭皺得彌緊,還將手指掐算上了。
周瑜摒了呼吸,身形繃直,一顆心已是提到了嗓子眼,緊攥的掌心漸漸冒出汗來。
孫策從旁,見他額頭泌汗,眼神中盡是焦急之色,盯緊了左慈不放,可見是在為自己擔憂如焚……饒是他心腸堅硬如鐵,此際也柔成一片,忍不住暗中將手挪去,從袍下握住了周瑜的手。
周瑜抬眼,眸底的憂慮還不及掩起,便對上了孫策灼熱的目光。
見他朝自己肆笑搖頭,眼神明亮桀驁,又摻著一種柔和,彷彿在說:公瑾,我孫伯符身康體健,威猛無雙,何來的什麼血煞劫難。你莫再自擾煩憂了。
周瑜沉了沉目光,只得朝他微微點頭。
孫策見老頭兒掐指不語,便徑直道:“烏角先生,你也不必掐算了,我自不信什麼管輅的神卦,也不信神仙迷道。你既有心向我江東,也不怕對你明言。如今曹操揮師北上,正與袁紹決戰,我是必定要帶兵突襲許昌的。屆時我進京勤王,扶助天子,襄匡漢室。此乃利於天下的大功大業,決計無有妨害!”
左慈卻早已算到了他劫難的始末,卻只是不便明言,道破天機罷了。見這孫伯符虎背猿腰,威猛強壯,目光炯炯,誰料不日便是枯骨一具……反倒是他的後輩們,沾盡了祖上的光,帝氣濃厚。他也不好直說,正要胡亂寬慰幾句,忽地心念一動,猛然睜開了眼來!
周瑜見左慈沉默多時,突然開眼,一雙角眸裡精光矍鑠,爛燦深幽宛若星河,登時嚇了一大跳。
旋即,便見左慈一改先前平靜之態,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孫策見這人一副瘋樣,頓生戒心,立即豁然起身,站在了周瑜跟前。俊眸瞪大盯著左慈,手已按在了佩劍之上。
左慈這一笑,聲音之大,語調之狂,彷彿從四面八方轟然鳴響,直如雷咆虎嘯,甚是驚人。他那張衰頹嶙峋的枯臉上大放紅光,足見心情好到了極點!
周瑜從後拽動孫策的衣角,示意他稍安勿躁。
左慈暢笑一畢,便睜起一雙細小的三角眼,精光四溢,看了他二人一眼,又一聲不吐了。還未等周瑜再發問,房中突然騰起一陣濃烈的白色煙霧,二人定睛再看,卻見蒲團之上哪裡還有老頭兒的身影?竟是在那一霎之間,消失在了石室裡,走得無影無蹤!
孫策輕“噫”了一聲,和周瑜對視一眼,正要四處找尋,卻聽半空中傳來那烏角先生左慈的迴音:“……周公瑾,孫伯符之難,委實難解。難發時,你二人往吳會市廛之中,尋一名施符教化的半仙,名喚于吉,乃是我之師弟。你等可命他施符水給伯符,或可化解此難。若他不肯全力施救,便以火焚之,令他施以援手……”
周瑜心頭一凜,當即便想詰問他一句——“連你都說難解,如何又讓我們去尋你的師弟?”周瑜何等的聰慧精細,洞察力又強,幾乎一下就聽出了左慈話裡的破綻——
這位仙長對孫策之事顯然是言不由衷。又說什麼他師弟不肯施救,便用火焚之類,只怕是推託之語,敷衍他們罷了……想到這裡,他俊美的面容黯淡了下去,越發揪心起來。
孫策安撫他道:“無妨了。烏角先生都說無事,咱們趕緊回去。機不可失,我當及早出兵,進攻許昌。”周瑜只得點了點頭,頹然跟著他出了石門。
二人出得精舍,先前那個僮兒忽又攆了上來,手中是一枚疊好的紙鶴,交給了他們。
兩人展開看時,見紙上墨漬如新,寫著寥寥兩行字:
“以示二位賢孫。
江東本道鄉梓仙鄉,更為我選中的帝氣所在。
如今天下割據之事,我悉必傾力襄助,盡請放心。
左元放左慈)留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