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自行運用起了翟逆所授的知識,以及太平精要上“藏易篇”中關於陣法術數的記載,開始獨力破解這些機關。
林中的樹木,無論高度、粗細、枝葉甚至紋路和生長朝向都全然相似,看不出什麼分別,且樹木參差排列,曲曲繞繞,東折西復,更是連拐彎都看不出一個。尋常人若走進裡頭,簡直完全不辨東西南北。
祁寒智力頗高,更兼通曉了八卦變化之理,翟逆雖然已將機關改得困難了數倍,卻不僅沒能嚇退祁寒,反激起了他堅韌倔強的性子。
祁寒長眉輕擰,下腳毫不遲疑,足部不停,向前疾走,額頭漸漸滋出細密的汗水,竟是在短短時間內,將潛力都爆發了出來。
有時前頭明明泥濘難行,不見道路,他偏偏往樹叢、花木後頭一鑽,竟然就又踏回了平坦的路上;有時前頭大坑橫亙,哪知他避重就輕,只繞過一棵樹木,便另有幽境呈現;或是前方道路通暢,明明有一條極為好走的羊腸小道,他卻偏偏選擇後退幾步,朝著一棵大樹猛撞過去,硬生生走出了一條毫無形跡可尋的路來。
陣法極為困難危險,一步踏錯,便有殞身喪命之危。
祁寒腦中飛速運轉,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心跳亦自加快——卻不全是因為身在局中,必須快速破陣的緊張;也不是因為被翟逆擺了一道,被困在雪廬,而動怒生氣。他的腳步漸漸加快,總覺得前方有什麼東西吸引著他,就在那裡,就在湖濱的方向……
曠野之中,一輛馬車正飛馳司吾城,曹操三軍屯紮的營寨。
溫暖的車廂裡,身披玄青色裘氅的華服青年,面色顯出病態的蒼白。
他捻算掐捏的手指忽地一顫,驟然笑了起來。聲音喑啞,極為難聽。
“地火明夷……”
一陣猛烈的咳嗽過後,翟逆的臉色白得發青,手巾輕輕飄落在了地上,他失神地望著那一抹驚心的殷紅,怔怔道:“我知道,你必能破開我的陣法機關……可你,就真的那麼急於要見那個人,跟他走麼?”
話音落下,他痛苦地捂上了雙眸。修長而骨節分明的蒼白手指,在眉宇間輕輕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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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伺候他的人,早嚇得魂不附體,飛快煽動著爐火烹藥,一時白霧燻騰,藥香四溢,衝散了那股本就極淡血腥氣。侍從敲擊著車壁,不停催促趕車的人再快一些。心中暗想,先生這幾日咳得越發厲害了,如今竟還嘔了血,惟願丞相和令君聽了,莫要責罰咱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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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明夷卦。坤上,離下。
入於左腹,獲明夷之心,出於門庭。”
這是他適才掐算出的卦象。
入於左腹者,何也?心。
出於門庭者,何也?離。
這一爻,乃是枯木生花,鳳凰垂翼之象——
他便是那將枯的木,垂翼的鳳凰,是那潁川之上、陽光之下,羽毛鮮麗五彩斑斕的一隻翟鳥。而祁寒,是逢春的花,三月的日光。
於他而言,是入心入情,長久的銘記;
於祁寒而言,卻不過是朝開夕敗,舜華般美好,卻縹緲無跡的,過眼雲煙。
翟逆闔目,昏沉沉倚著車壁,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祁寒一路披荊斬棘,過關破陣,終於從最末一層,走到了湖畔第一層的陣眼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