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楊修聽了,眨眨眼睛,刻意喟嘆道:“虎崽怎可類犬子?這倆孩子不過是鄉野頑物,如何比得兩位公子金玉弧璋?請丞相節哀!”說著,抬起袖口擦拭眼角,似是有淚一般泫然。
荀彧等人見他拿狀做態,互相遞了眼色,都有幾分不喜。
曹操卻是勃然而怒,皺眉斥道:“節哀什麼!不過一個愚子,我豈會沉湎久哀!只是此地折損了我的愛將典韋,由不得不傷。”說完,細眉一軒,拂袖振衣,下令暫停返還許都,就地屯駐兵馬,設下祭筵,要徹夜弔奠淯水亡魂。
楊修滿目驚愕,不明白怎麼惹了曹操不快。縱觀諸謀士中,他聰敏機靈,過目不忘,極得曹操寵愛,最重要的一點,他向來最善於揣度主公心思,奉迎之事,更是屢試不爽。卻沒想到今次一提曹昂,竟讓曹操大為光火,好像他說錯了什麼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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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扭頭,又見荀彧面露譏諷之色,楊修氣得怒哼一聲,轉身離去。
心道:“丞相此番好生虛偽!這次南下,大動兵戈,攻伐張繡,損兵勞將,幾經勝敗轉折,好容易才拿下了南陽。若說不是為了給公子報仇,誰信?我勸他好生節哀,又何錯之有?真不識好人心!”
夏侯惇等人對視一眼,都明白楊修為何觸了黴頭。平白無故說什麼節哀?人都沒死,難道要咒殺世子嗎!
荀彧碰巧也是知情者之一,因此低頭摸了摸鼻子,心中覺得楊修挨訓,一點也不冤。
卻說楊主簿怒衝衝向前走著,忽聽右方竊笑一聲,他瞠目瞪去,罵道:“誰在那取笑於我?”
說起來,楊修年紀雖輕,在軍中卻極有威望。因生有奇才,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有一些小聰明,便得到曹操寵愛,平日裡也沒人招惹他。
話音落下,卻見營帳後轉出一人,手持竹扇,黑袍皂紗弁服,敦莊厚重,眉峰隱斂,分明作文士打扮,卻有一種奇異的威嚴霸氣。
“你……”楊修一怔,“賈文和?”臉上的怒容登時消弭了大半,他可不認為,賈詡會無聊到來嘲諷自己。
打從賈詡投納那天起,就韜光養晦,如璞玉一般藏著光芒,隱於眾人之中,不驕不顯,但卻不知為何,曹操、荀彧等人,都對他表現出了極高的敬意。連帶著這位搞不大清情勢的楊修,也有點敬重這人。
賈詡呵呵一笑:“德祖,你今日氣不順,我受丞相之託,特來教你一個乖。”
楊修一聽什麼“教你一個乖”,當即便想翻臉破口大罵,卻又聽是曹操吩咐的,只好悻悻道:“賈文和,你有何見教?丞相他讓你跟我說什麼。”
賈詡搖起扇子:“依你聰慧,當知丞相為何性情大改,急於揮師南下,與張繡決戰。自從宛城失事後,曹軍士氣大衰,張繡卻士氣大漲,更又聯合了荊州劉表,一時勢大。但丞相不顧你等諫阻,非要拿下張繡,無非便是因為長子曹昂。”
楊修道:“對啊!所以今日我見丞相憂心重重,才勸他節哀……”忽地語聲頓住,眼神一滯,腦中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又沒能及時抓住。
賈詡眯了眯眼看他:“我還記得,此戰之初,曹軍陣腳紊亂,兵法無度,敗象紛呈。但沒過多久,不知是何緣故,曹丞相他竟然坐穩了中軍,鎮定自若,用兵如神,打得張繡大敗。如此轉變,連我也未曾預料到,哪裡還像一個痛失愛子之將?你們跟隨曹丞相日久,定知他疼愛世子到何種地步,如若世子真的殞命宛城,他心神大亂,如何敵得過張繡劉表聯軍,定然早就丟盔棄甲,敗返許都了……”
楊修的嘴微微張著,一臉震愕:“你……你是說……”
賈詡點頭:“宛城戰事之後,張繡和劉表結為盟好。我聽人說,曹丞相發兵之前,荀文若曾苦勸他不要攻打張繡。”
楊修想起是有那麼回事,自己當時也認同荀彧的策略:“我們若不打張繡,張繡與劉表結盟無外力施壓,不能長久,必因利益衝突互相爭鬥,屆時丞相可坐收漁利;而貿然攻打張繡,外敵來襲,張繡與劉表反而會聯合起來抵抗,我軍所面對的局面會艱難十倍。”
賈詡的扇子頓在胸口,眼底精光粲然:“正是如此。然而曹丞相英明之人,卻還是敵不過喪子之痛,強行整合了軍隊,甘冒大險,揮師南下——並且,從一開始的報仇心切,變成了步步為營,最終硬是打贏了張繡。”
楊修忽然一拍腦袋,“啊”的一聲:“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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