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玄符金光滿室,聞噩耗子龍心驚
于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趙雲,頭一次從這年輕人眼中看出一抹惶急。
他點點頭:“也罷,我救他便是。但此符極為隱秘,不容外人旁觀。趙子龍乃此子最為親密之人,且可留下,小燕子,你便該自退了。既然你與他已有所約定,那便亟速去辦,早日覆命吧!”
于吉何許人也?除施符水,避死延生之外,他最擅長者,便是能察理,知前後,會通天地人事。他細捻指尖,已知曉前後經過,因此催促張燕離去。卻是望著祁寒與趙雲,笑得有些詭異。
張燕聽了,料想于吉這般安排自有其理,何況他中箭跳河為時已久,心中也十分掛念自己部卒和擁躉們,最怕張牛角尋自己不得,便拿他們來屠戮。此際于吉吩咐離去,他便毫不推拒,朝于吉行了教禮,又向祁寒遙身一拜,臨行前望趙雲拱手道別,這才奔出廟門絕塵而去。
趙雲心中自有一絲驚訝。不知祁寒是用了什麼方法,竟把個桀驁難馴的張燕收得服服帖帖。若張燕真能自此改過正心,那倒是佳事一樁了。
這廂送走張燕,于吉手持九節玉杖輕揮,往虛空中點了幾點,拂塵一挽,搭上左肩,右手掐指做符。金光動處,陋室生輝,燦熠奪目。趙雲從前見過他施法救人,卻只將普通黃紙符籙化在水中命人飲下治疾,從未見過如此玄妙殊奇之景,一時之間,竟被那絢爛金光晃得滿目生花。
但見金色的符籙文字在空中閃爍不止,于吉食指輕輕點動,那符文竟似活物一般扭動起來,紛紛發出“吱吱噫噫”的異聲。爾後倏然抖動顫飛,嗖嗖作響,竟是全副躥入祁寒腰腹之中去了。
見此異象,趙雲瞳孔遽張,眉頭一動,不覺深有擔心。卻又不好去打擾于吉施法,只得強自忍住。
金色符文注入祁寒體內,在他腹間漸漸模糊起來,像是隔了一層紗幕,看不真切。又逐漸幻化做一團青墨色雲水之氣,暈染轉動,在傷處那混沌成一片。最終青墨色化出一條魚,雲水之色幻作一條龍的模樣,雙雙如陰陽魚一般繞行周天,在他腹上轉動,攪起一片森冷霧汽。
趙雲知曉,此乃方士禁術。
天地玄奧,宇宙洪荒,此類異術非肉眼凡胎能窺之秘。何況他此刻全副心思都在祁寒身上,見對方面色轉好,心中一定,訝異目光便收了起來。原本幽深晦暗的眸子裡,生出一種平靜抵定的淡然。
魚龍之景懸空纏繞,趙雲雖看不到祁寒傷口的變化,卻能感覺到一種奇妙的力量正在治癒他。于吉手中金光一頓,已是收了法術。但額頭有一層白汗,竟似頗為費力。
他神情疲憊,看向趙祁二人的眼睛卻變得狡黠透亮起來。
“求我之時你曾說,只要救得此人,你願意做任何事情?”于吉目光促狹,見趙雲稱是,他將拂塵一揮,額頭汗澤悉數不見,面上的倦色也消失了,“那你可知方才救他的那道金符,乃是何物?”
趙雲自是不知,于吉也沒期待他能知道,一臉神秘道:“此符名為‘魚龍化’。簡而言之,乃匯合天地陰陽靈氛精氣,以此補足身體損傷的神符。但此符還有個名目,稱為‘陰陽合’……”
趙雲聽著,眉頭已暗皺起來。
這太平教之中,有一二異人,行事詭譎不符常理,他是知道的。不論當年那位撒豆成兵的天公將軍,還是眼前這個施符救人的于吉先師,都很有些莫名其妙,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時人以妖人稱之,倒也不算冤枉了他們。
如今他這異符,趙雲怎麼聽怎麼不妥。剛才便覺得於吉突然支開張燕別有用心,似要弄些有無出來,如今果然來了。
便聽那于吉嬉道:“此符牽繫生死,非瀕死瀕危不用。對失血過多之人,最具神效。然此符有一弊端,一旦入體,便會牽動傷者體內陰陽二氣,紊亂精氣神樞,繼而生出無窮慾念……今日天陰雨布,‘魚龍化’專納天地陰氣補足了此人所失氣血精肉,此際已造成他體內陰氣過重,脈息紊亂……”
趙雲越聽越覺不對,臉色便沉了下去。
于吉心中暗暗好笑,卻強行憋下正色道:“咳咳,我便直說了,他這傷勢已然無礙,但魚龍化餘威未解,體內腹中陰氣過盛,隨時有爆體亡身之虞。此子亟需在十二時辰內與陽剛男子交合,方可紓解。趙子龍,你既願為他做任何事情,何不趕緊為他尋一壯年男子回來?”
說完,竟是快速轉身,雙肩抖動顫顫不停,似在無聲偷笑。
趙雲哪還有心思理會於吉頑童一般的舉動和調侃,兩道英挺的劍眉早簇到一塊,擰成個疙瘩,隱隱生疼了。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如同脫韁野馬一般,完全超出了他原本的界限。以至於趙雲整個人都怔住了,腦中混沌紛亂,不知該作何反應。
事情變得尷尬,難於啟齒。趙雲壓下心中鼓盪而怪異的情緒:“于吉先師,你切莫玩笑。既知我珍視……又豈願他受人褻瀆?你可還有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