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一個熙熙攘攘的團隊從酒店自動玻璃門進來,鐘意立馬站起來,人群最後不緊不慢的那位站定在原地,倆人目光在空氣中彙聚,那張年輕的臉上並無任何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在這裡等著,依舊保持著背脊挺拔的站立姿勢。
鐘意快步走過去,想去拉他抄進兜裡的手,卻被對方有意識敏捷的躲開。
她愣住,右手尷尬地懸在半空。駱葉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刻意避開鐘意探究的目光。
兩人如此沉默對峙著,鐘意看著他冷著的臉,想問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在她仍和自己最後一道心理防線作鬥爭時,駱葉先開口:“很累,上去了。”
他的聲音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許久,找不到水源的人,沙啞低沉的不行。
“駱葉。”她聽到自己抖著聲音叫出他的名字。
對方卻毫無反應,反而加快速度往電梯方向走,似乎並不想要和她多說一個字。
從晚上回來就懸著的那顆心,原本以為在看到駱葉毫發無損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時會放下,但此刻鐘意只覺得從手指尖到腳趾頭都是麻的,這種不適感令她沒法在往前多走一步,或是再多做出一個動作。
她眼睜睜看著駱葉進了電梯,看著駱葉目光冷淡的瞥著自己無法動彈的站在大堂中央,而後電梯門緩緩合上。
等四肢的發麻感才消退一些,鐘意才忙快步走過去按了第二部電梯的上行鍵。
駱葉此刻覺得渾身發冷。
進到客房,房門被他重重關上,他邊脫掉上衣邊往浴室裡走。
鏡子裡投映出的這張面無表情的皮囊,平時看了不覺得,此時只這張與那老家夥有四五分像的面孔直令他覺得惡心,胃裡一陣翻滾,駱葉看著自己的臉,甚至有些想吐。
鐘意說過,他的面板很好,可現在,她喜歡的面板上多了一道猙獰的傷口。
在左腰處。
駱天邢本就沒有想傷他的意思,只是擦著邊劃一刀。傷口不算深,但紅色的血倒是汩汩的沒少流。
他掀開紗布,低頭看了看,心裡不痛快的想,或許鐘意會不喜歡自己身上新添的痕跡。
他想著,不自覺握緊拳頭。昨晚他就不該接那通該死的電話,他更是瘋了才會答應駱天邢那老王八蛋在外頭見面。
腦子裡全部都是駱天邢放肆的笑聲,還有他威脅自己時陰沉的嗓音,從剛才進到這件安靜的房間裡開始,這些惡心的聲音就一直縈繞在他耳邊一樣,就好像駱天邢真的出現在自己背後。
駱葉立刻出一身冷汗,他忙將水龍頭開到最大,聽著水流嘩啦啦的聲音,慢慢將心中的恐懼沖散。
他撐在臺面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而後又用雙手往臉上掬了捧水,試圖讓自己亂糟糟的頭腦變得清晰一些。
門外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他分辨著,似乎是鐘意有些無助的一聲聲在門外叫自己的名字。
駱葉快速將剛才的連帽衫再套上,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看見鐘意,倆人隔著一道門的距離,他聲音不大不小的問:“有事嗎。”
“讓我進去,我們聊聊。”
“明天說吧,我想睡了。”他揪著衣擺,悶聲說。
鐘意不肯走,聲線清冷道:“駱葉,開門。”
她聽見門後一陣輕微的動靜,房門被開啟一條細縫,她便藉此閃身進來。
駱葉將洗手間的門關上,不讓裡面透出一絲一毫的光亮出來,他靠牆,居高臨下的看著鐘意,淡聲問:“怎麼?”
“今天去做什麼了?”
“到外面走走,想看看紐約的繁華,有什麼問題嗎。”他依舊面如常色的說。
“為什麼沒告訴裴哥?”鐘意頓住一秒,“換個問題——為什麼不回我微信?”
他看上去十分坦然,雙臂環在前胸,“哦,手機沒電。”
“駱葉。”鐘意聲音軟了半截兒,“別折磨我了。”
她顫抖著伸出手,“為什麼會流血,你告訴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