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灰色的衛衣布料上有明顯的汙漬,他不著痕跡的垂下胳膊,擋住那塊血漬,口吻冷淡:“不小心蹭到髒東西了。”
藏在寬松衣袖下的左手忽然攥緊,骨節發白,駱葉說完這話便緊緊地抿住嘴,生怕鐘意看出什麼端倪。
鐘意覺得此時自己太陽xue跳的厲害,她盡量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至少外表看起來平靜些,“讓我看看。”
他沒吭聲,盯著地毯上的螺旋狀花紋看,彷彿沒聽到鐘意說話一般。
護在左腰傷口部分的手臂已經有點開始變得麻木,他依然不肯放下手臂,鐘意也不再出聲,就在離他半米遠的位置站立著,沉默的看著他。
他默了默,慢慢放下手,又捏著衣角,動作緩慢的掀開,露出一半染著他血液的紗布。
紗布上的血色已經變得暗紅,看樣子這道傷口已經有段時間了。
鐘意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可當看到駱葉身上的傷口時,心裡頭還是有鈍鈍的痛感。
她好像不會說話了似的,張張嘴想要說句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一瞬間失語,最後只能將手掌輕輕放在紗布上,又怕自己不小心碰到傷口時駱葉會疼,抖著手立刻縮回來。
“已經消毒包紮過了,”他將衣擺放下,悶悶的說,“很難看吧。”
“脫下來,我幫你洗。”鐘意看著他,語調沒有絲毫變化。
“?”駱葉目露不解,他不大理解鐘意的意思。
她淡淡的說:“這件衣服不是我挑的嗎?我幫你洗幹淨。”
他“哦”一聲,兩手交叉抓著衣擺,至下往上提勁,將衛衣脫下來,乖乖拿給鐘意。
推開洗手間的門,臺面上還有幾滴鮮紅的血跡,鐘意不動聲色從一旁抽出兩張紙巾擦幹,扔進垃圾桶,而後將帶有血漬部分的衣服放到水龍頭正下方,用水流打濕它。
駱葉裸著上身站在一旁,鐘意什麼都不問,沉默的令他有些無所適從,他感覺自己現在手擺在哪個位置,站姿怎樣都不妥當。
鐘意抬眼迅速瞥一秒鏡子,他側腰貼著紗布的地方,在明晃晃的燈光下顯得更觸目驚心。
洗手間外忽然有陣鈴響聲打破兩人僵持不下的狀態,駱葉走到房間,放在床頭邊正充電的手機嗡嗡響,他看著來電顯示,毫不猶豫的接起來。
鐘意在他剛轉身往外走的時候,實在忍不住,眼前一片霧茫茫,她往上看了看,強行抑制住就快決堤的淚腺。
也不知是誰打來的電話,駱葉是用英文作出回複的,通話時間很短,他只說了兩句話便結束通話。
臥室裡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駱葉拉開行李箱的拉鏈,從裡面隨意拎出一件黑色打底衫套上,又低頭確認看不出腰部位置看不出有紗布包裹痕跡,才將箱子合上,返回洗手間。
鐘意已經將那塊血漬大致洗的幹淨,她沖了沖手,“時間有些久,這裡又沒有效的洗衣粉,留在上面的血漬沒辦法完全去除,回去我再買同樣的款式給你。”
“黑色的怎麼樣?你平常不是很喜歡穿黑色嗎。其實換換鮮豔些的顏色也很不錯,心情也會變好,不會顯得那麼沉悶。今年很流行紫色,我到時如果逛街碰到,就買給你穿,你說好不好?”
說完回頭看倚在門邊欲言又止的駱葉,她輕聲道:“我沒有想逼你說出事情原委得意思。我只是覺得——”
她又看了眼被黑色布料遮得嚴嚴實實的位置,頓了頓,“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都不重要,我只求你平安無事。”
房間裡靜默幾秒後,他小聲說:“不疼的。”
鐘意表情變了變。
“昨晚我因為接到一通電話才會外出的。”駱葉摸著洗手間的門把手,無聊的把玩著,“是原本應該九年前就被警方抓獲的一個殺人犯,他上個月逃到美國,並且知道我馬上將會在紐約比賽,所以才約我出門見面。”
他眼神顯得有些迷惘,“這個人,名義上是我的父親,但我從未叫過他一聲。你一定認為很奇怪吧?”
而後他目光陡然間變得冷起來,“他希望我能夠出面作證,作證九年前那天晚上,他並不在案發現場,而是與我在外吃飯。”
“他殺了我媽,還想著讓我替他洗清罪名。”
駱葉皮笑肉不笑的,面色發白,“駱天邢究竟知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惡心他。”
“他曾經說我的八字不好,會令他失去所有擁有的,包括財富和權利,所以不準我正大光明進駱家。”他斂了眼神,睫毛微顫,“駱易和我相差八歲,他禁止駱易靠近我,進我的房間,他害怕我有一天會將他的寶貝兒子剋死。”
他忽然嗤的一聲笑了:“無所謂,反正現在那句話已經靈驗,證明我的確命裡帶煞。”
曾經呆在駱家那一段時日的記憶又忽然湧現出來,爭先恐後的想在他傷口上撒鹽。
駱葉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駱天邢和駱易提起他時,口氣是那般的嫌惡,彷彿他是一顆會迅速擴散的毒瘤,只要接近便會被他的毒氣侵蝕。
“新來的那就是一雜種,不準叫他弟弟,他不是你弟弟。假如被我發現你再偷著去找他,別怪我連你都打,聽懂了嗎?”
駱易沉默不語,他抬眼便看到二樓那躲在拐角處小小的身影,被他發現又瞬間消失,駱易不敢當面反駁駱天邢,只會招來父親更暴躁的責罵,只好學乖些,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