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銘跟繪之成親,江氏仍舊起不來,小六娘興沖沖的做了身新衣裳,到前頭給繪之充長輩。
石榴悄悄跟繪之道:“關姐姐在那邊照顧著夫人了。”繪之成親對小田莊來說是天大的喜事,這莊裡的人就沒有不想過來沾沾喜氣的,關氏自然也想來,可一則她沒有懷孕,少了底氣,二來小六娘到底是婆婆,她想過來,關氏照料一日,也不能說委屈,何況江氏那邊也少不了熱鬧。
石榴提起關氏就想起自身,她也是被無子的事兒困擾,現在天大地大,頭等的便是子孫事,這麼一來,縱然臉上擦了胭脂,眼底也洩露了一絲落寞。
相比她,繪之倒是覺得孩子晚些時候來才好,她接下來要忙的事,簡直就是捅破天似的,開弓沒有回頭箭,若是趕巧了有了孩兒,豈不是要跟著自己受苦難?不過她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著意說這個,那是火上澆油,不想跟石榴好了才說。
她頭上頂著頭冠,也不知道韓銘從哪裡尋來的,金光閃閃,好看歸好看,是也絕對夠斤兩了,這會兒說話就只動嘴,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不怕兒女晚,就怕壽數短!等你成了老封君,眼底下都是兒孫,煩都煩不過來呢。只怕到時候就想念這會兒的清閑了。”
石榴就嘿嘿的笑,給她行禮:“承您吉言,承您吉言。”新娘子的話,她還是很信,很信服的。
繪之跟韓銘住的地兒院子太小,拜堂他們就在小田莊專門闢出來的場地上拜的,小六娘執意要當長輩,繪之也由她坐著,就是跪拜的時候卻是在範公範婆的牌位底下磕的頭。
族長老懷欣慰,還擦了眼角,幫著去扶韓銘,又對繪之道:“你爹孃在天之靈看見了,也能瞑目了。”
韓銘則是拼著全力,多虧了李盛跟王來左右架住他。
夫妻倆到了慕莊主跟前行禮,慕莊主嘴角含笑慈愛的受了。
這之後,拜過天地,又夫妻對拜,眾人體貼韓銘,再沒有鬧騰的,都去吃酒席,韓銘跟繪之也就順勢都回來了。
沒進門口呢,韓銘就不叫李盛跟王來跟著了,繪之沒辦法,見他興奮的兩眼發光的樣子,也只得頂著頭冠還將他揹回屋裡。
將韓銘放床上,她先摘頭冠,韓銘忙伸手:“姐姐,我幫你摘。”
他適才在外頭掀開蓋頭的時候那心跳就一直超速,這會兒離開繪之半米都不樂意。
繪之作為新娘子,今日上了大妝,她這會兒雙手正捧著頭冠想摘下來,聽見他的話便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怎麼說呢,當真是眼波流轉,美不勝收。
韓銘當時就恨不能屁股底下生出一堆蟲來,把他運到她面前去!
繪之的猶豫也只是剎那,她不大想違揹他的意思,尤其是今日,想到她接下來要同他商議的事,她很快抬步走到他面前,並且在他腳下的腳踏上坐了下來。
這個高度正好夠韓銘給她整理頭發。
兩個人不是盲婚啞嫁,同一個炕上都睡過的人了,繪之只是覺得接下來的事說出來有點害臊,所以才乖覺,誰知韓銘偏一下子想到了旁處,眉開眼笑的樣子收都收不住,好險沒有將口水滴到繪之頭發上。
他將鳳冠摘下來放到一邊,繪之摸了摸頭皮,問道:“你從哪裡尋出來的東西,好重。”她覺得自己頭皮都被勒起疙瘩了。
韓銘道:“找了金匠特意做的,早就做好了,好在保養的還不錯,我還怕顏色汙了,要融了重做。”
繪之道:“我說這個怎麼這麼重呢,不過東西真是好,以後留給我們的孫女成親用吧。”一下子說出去兩輩兒。
韓銘臉上的笑容更大,雙手就差暗戳戳的搓一搓了,嘿嘿道:“姐姐說怎樣就怎樣。”
繪之一聽這話,這不是就是自己希望的嗎?連忙問:“你說真的?”
韓銘的頭都點了一半,看見她眼中的認真,突然上來一種不好的預感,急剎車好險沒被口水嗆死,他可憐巴巴的拉著繪之的手:“姐姐,頭一回洞房花燭我躺著沒成,現在我好了……”
樣子是真可憐,可繪之的心也不是一般的硬:“你也知道,近來有許多事,我是怕萬一懷孕了,照顧不過來——,你臉紅什麼啊?”
韓銘伸手擋住臉:“天還沒黑。”尾音又嬌又羞,活似他才是那羞羞答答的新嫁娘。
換成繪之差點被噎住,這真是有冤無處訴,她說什麼了她!
不過雖然知道韓銘這樣是插科打諢,想糊弄呢,她除了找他商議,還真無計可施,要是不同意洞房,他明天會不會找族長都不一定,族長可不知道她近來的打算的。
外頭有人敲門,繪之揚聲喊了句“來了”,出去一看,人已經走了,兩只簇新的食盒在門口,敢情是給他們送了晚飯過來。
開啟食盒一看,繪之就笑了:“這保準是石榴準備的,東西可夠足。”紅燒肉跟雞腿,那都是鄉野間尋常根本吃不到的好東西,這會兒給她弄了這麼多,紅燒肉兩大碗,又粗又大的雞腿足有八根……
不知怎麼,可能是成親使得大腦放鬆,她看見雞腿就不由想起外頭席上四隻少了雞腿的燒雞……不知道石榴怎麼跟人解釋,說那些雞天生沒有腿嗎?
兩個人吃了飯,繪之極度懷疑韓銘又拿她下飯,因為他吃一口就看她一眼,然後在嘴裡默默的咀嚼半天。
他的腿不能動彈,而且就算他腿好著,她也有打得過他的自信,可繪之莫名的就起了些心虛。
她趁著啃雞腿的功夫認真想了一下,這大概就是自己想只給名義上的名分,而在實際行動中後退了,這事兒說起來是有點不夠道德。
就譬如賣肉的收了人家錢,卻跟人說,你看那頭豬現在不想死,要不等一陣子它活夠了,您再來取那二斤肉?
把自己比喻成豬,心情果然輕松許多。
算了,看他這麼眼巴巴的份上,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遲早的事兒,要是為了這個就害怕,那也不配為人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