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之發現李百合眼睛微眯,這是一種上位者看不慣下位者的姿態,或者說,李百合根本不像個畏畏縮縮的妾室的姿態,妾通奴婢,但她這個妾不是普通的妾,她姐夫是韓王,韓王雖還未稱帝,也快了。
發現繪之在看她,她的眼角眯的更厲害,幾乎顯出一種淩厲,眼尾溢位一種看髒汙泥垢的鄙夷。
李百合確實聰明,她可是僅憑三言兩語就使得範成王來等人語塞的,如今她看向繪之,很快從繪之的眉目之中找到熟悉的影子。
蘇行言長得不醜,繪之某些地方隨他,尤其是臉廓。
這個發現令李百合渾身溢散出一種濃濃的厭惡,她開口便是高高在上:“你大膽!我雖是你爹的妾室,可也是你的長輩,更何況我還懷著你們蘇家的獨苗。”
繪之容她說完,伸手給了李百合一巴掌。
她的手勁有多大?李百合當場那臉就打的沒法看了,臉皮磕到牙齒上,滿嘴都是鐵鏽味。但她又扇的角度奇特,偏就只打臉,李百合的腳下可是連動都沒動。
王來跟李盛的臉色都變了,只有範成還算淡定。
繪之冷淡的看了捆起來的車夫還有婆子,對範成道:“給這些人留個全屍,記住,我姓範,範繪之,到了閻羅殿別認錯了仇人。”
範成一撩袍子,從腿上綁著的刀鞘上拔出一把匕首,這動作瀟灑不瀟灑不論,但把車夫給嚇尿了,跪在地上嘴裡嗚嗚的,一個勁的磕頭。
婆子見車夫這樣,也連忙跪下,嗚嗚著表示有話要說。
李百合見繪之如此,就知道她動了殺機,車夫跟婆子都不會留,自己的下場肯定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她還未曾受過如此折辱,但她同時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人,立時便強壓下怒氣,聚集氣勢道:“我是先帝爺膝下嫡公主!你們敢動我,是不怕掉腦袋嗎?”
繪之噴笑:“這麼說蘇老爺成了先帝的乘龍快婿了?快別浮誇了,我倒是知道韓王弄了個公主,據說還要許配給兒子們,嗯,說起來我好似還見過呢,是叫胭脂還是叫喜鵲的?”
李百合心中憤怒至極,假如今天調換個境地,她能親自撕了繪之,不過現在面上倒是還算鎮定:“我流落在外,連韓王也不知道我身份,我脖子上掛了塊玉牌,暗釦開啟——”
繪之抬手止住了李百合的話,扭頭看向範成:“拿下那兩個人的塞口布,看他們說什麼。”
王來李盛這次沒有幹看著,快範成一步,一個人一個把人扭送到繪之跟前。
繪之拿過王來手裡的塞口布,上前一步捏著李百合的嘴給她塞了進去。
李百合憤怒且惡心,幾乎發瘋似的掙紮著要撞死繪之。
她這樣子倒叫繪之真的有點相信是公主了,畢竟可殺不可辱就是說的這等貴人麼。
有的人,他說的話哪怕不曾求證過,你也會無條件的相信,譬如郭摯。而有的人,即便她說的天花亂墜,即便她的是真的,立場不同,也不會給予同情尊重。
車夫生怕說晚了小命就交代在這裡,連忙說道:“大姑娘,奶奶是叫老爺跟姨娘害死的,小的雖然知道,但人微命賤,上有老下有小……”
婆子也道:“老爺本不想害死太太,是姨娘說孩子小少爺生下來就是庶子,出身不正……”
繪之看她眼珠亂轉,略一琢磨也就心下了然,這婆子說不定覺得她只是恨李百合,對蘇行言還是有感情的,所以才想把過錯都一股腦的推給李百合。
李百合被堵住嘴,又不是堵住了耳朵,聽見之後氣的臉色又紅又紫。她此時不光恨繪之,還恨蘇行言,恨自己。
她恨自己為了不叫更多的人曉得她所為,就一個心腹也沒帶,只弄了這個丫頭跟婆子在身邊,打的主意還是等回了甘南城就叫人弄死他們。這樣蘇氏的死就徹底跟她沒了關系。誰知她想的太好,自大過頭的結果就是落到如今的境地裡頭。
她也知道此時不拼,那麼接下來她的下場不外一死,就努力搖著頭嗚嗚嗚嗚的,示意繪之自己有話說。
繪之照舊沒理她,而是繼續提問車夫跟婆子。
車夫是男人,思路沒有婆子轉的快,他說的基本上都是實話。
“……蘇老爺回來,先打發走了舅太太跟表少爺,太太起先見了姨娘肚子鼓起來還有些高興,為著討好老爺說要把姨娘的孩子記在自己名下,這樣也佔個嫡出,誰知老爺不知怎麼跟太太吵了一架,太太就,就沒了……,老爺說太太是得急病死的,吩咐他的小廝去外頭請了道長來家,還做了半日法,後來道長就留下好幾張符咒,就剛才大姑娘拿出來的那種……,小的老實木訥就是個趕車的,混口飯吃養活一家老小,求大姑娘網開一面……”說著就砰砰的磕起頭來。
婆子雖然話說的不盡實,但她知道的顯然比車夫還多。
“奴婢看見老爺是從姨娘的梳妝盒裡頭拿出來的藥,他用的不多,還剩下半包又放回去了,那梳妝盒姨娘就隨車帶著呢,就在馬車裡頭!”
範成鑽進馬車,很快抱了一隻精緻的梳妝盒出來。
盒子上有暗釦,需要特殊的手法才能開啟,範成正為難,就見繪之一手按住其中一個小突起,另一隻手抽出一根細木,盒子就開啟了。
真如婆子所說,裡頭卻有一包藥粉。
繪之開啟看了一眼,然後眼神飄向李百合,發現天不怕地不怕自信驕傲的公主竟然流淚了。
嗯,大概是覺得繪之一定會把這藥給她喂下去吧。
繪之此趟來,有為蘇氏討個說話的意思,但更多的,她想透過李百合,看能不能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訊息。
李百合是不是公主,她不在意,她就想知道,韓王對青山鐵礦,對慕家莊是個什麼態度,所以她才要將李百合嚇破膽子,不把希望滅絕幹淨了,李百合絕對不會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