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見繪之看過來,臉上露出一個親善的微笑,微微低頭,然後就跟著眾人出去了。
江氏一邊給韓銘整理衣裳,一邊抱怨:“她過來做什麼?大著肚子還到處跑,不怕折騰掉了那塊肉?”看見繪之才住口,又上來拉她過去:“好孩子,今兒委屈你了,你來看看你相公,小時候還一起玩過的,記得麼?”
繪之心中好奇那懷孕的婦人,又聽到江氏剛才抱怨,就覺得這期中指不定有什麼事,不過這些都不及眼前的事情要緊,因此聽到江氏的聲音,她便抬頭看向躺在床裡的人。
第一眼的印象,很瘦。看過之後,繪之發現,那留在記憶中的皮猴印記已經完全消散,跟現在的這個人沒有一樣的地方。
她想起他的名字,在心裡默默唸了一遍。
韓銘。
然後就看到他的手指果真又動了兩下。
江氏也看到了,一下子就抓了起來,嘴裡喊著:“三兒,你快醒醒,今兒是你的好日子。”眼裡卻流出了淚來。
繪之看見他的嘴唇輕輕顫抖了一下。
說話間,韓南天已經帶了大夫過來。
江氏忙擦了眼淚,跟繪之避讓到一旁。
大夫先翻看了眼皮,又把了脈,而後長長的舒一口氣:“細養著,看樣子像是緩過那口氣來了。”
他一說完,江氏先念佛,又連忙去看繪之。
繪之的目光則仍舊落在韓銘臉上。他除了瘦弱,還很蒼白,不知道多久沒有進食,兩側臉頰都深深的陷落下去,躺在床上沒有知覺,是那麼的孱弱跟可憐。
這樣的韓銘,到了如今地步,還有個為他去抓媳婦沖喜的爹,有個明明嫌棄卻仍舊要忍住對沖喜媳婦好的娘。
繪之自問,若易地而處,她該是羨慕他的。
她想過韓銘的情況不好,也從範小六的嘴裡聽到過,但都沒有這次見面給她的印象深。
他躺在大紅色的錦被之中,手竟然比臉還要白上三分,而臉上那種蒼白,讓人看了心裡極為不舒服。
幾個日夜以來被她壓抑的憋悶憤懣竟然因此而被沖淡了不少。
她所有的經歷都告訴她,若是有哪怕萬分之一的希望,都不要放棄。但她作為一個人,同樣也尊敬其他人的人格,她做不出韓南天這樣霸道的直接上門搶人的事。
可,要是範公或者範婆得了病呢?
她還會固守那些做人的準則麼?如果她有能力殺人放火去就他們倆,那她到底會不會真這麼做?
繪之一時竟然茫然無措了。
江氏看著她的樣子,還以為她是害怕,拍著她的手道:“你聽見了嗎,大夫說他以後就慢慢好起來了!繪之,真多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