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
她還有所向往。
“好。”
她說好。
範婆喜極,扭頭喊範公:“老頭子,你聽見了沒?”
範公也笑,笑意從帶著皺紋的眼角蔓延出來,矜持的壓抑著高興,輕輕的點了點頭。
本朝立國距今已經有四百年時間,各項規矩體統也從最初開始的紛亂無序到繁複冗沉,再到現如今的精煉方便,想收養繪之,只需在族長那裡往族譜裡頭添幾筆便是。
範公要留下繪之,是真心實意,並不是想試用或者考察一段日子,所以吃過了飯,他便進屋翻出族譜,又喊了範婆,包了兩塊布,出門去了。
繪之正在看一架織機,上頭還有織了一半的麻布。
織機上的麻布紋理細膩,比她身上的這件不知高出幾個檔次,就是她之前買的那塊粗麻布,也沒有面前這塊好。
繪之很喜歡。
她喜歡有序、整潔的東西。
而且模糊的記憶中彷彿總有什麼想突破牢籠而出,卻總也出不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覺得,這世上應該有比麻更好的原料,來做衣裳,可惜,她並不知道那是什麼,生長在何處。
範婆刷了鍋碗,出來正好看見繪之在看織機,笑著走了過來:“今年的麻長得好,正好給你做幾件衣裳,你這個頭還要再長呢,現在穿的也不合身。”
原本範婆白天的大部分時間就是織麻布,這織來的布,不僅可以賣錢,還可以當稅上繳,是很有用處的,當然,也是他們家裡地多,否則光種糧食都不夠吃了,誰還捨得拿出地來種麻?
繪之認真的看了織機,心裡對這個大家夥也很喜歡,躍躍欲試,又擔心把它弄壞了。
範婆見她的眼睛快要黏在織機上,笑著坐下,故意將織布的動作變慢了,如此不過一刻鐘,繪之便領會了其中關竅,因為學會兒,而感到歡喜,嘴角綻放出一朵小小的花。
範公先去的範家族長那裡,他與族長同出一支,有同一個曾祖,年少時候又一同求學,因此關系倒是挺好,只是範公自來傲氣,又因無子,這才少了來往。
範公倒是也沒有隱瞞族長,直說自己在山裡迷路,被繪之所救。不過到了繪之這裡,他還是撒了個小謊,指了指腦袋說:“這孩子有些個木訥,不知是不是這裡受過傷,問她前塵,盡數忘了,又說在山裡過了很久。我想許是根本就沒了家人。”
“我這等年紀,本絕了子嗣的心,瀕死的時候,突然遇到她,你說,可不是上蒼垂憐麼?恰巧她又無父無母,真個兒跟我丟了孩子又找回了一樣!”
本是想將話說圓滿了,可說著說著,竟然自己也相信了,先把自己感動了,眼角湧出兩滴淚花。
族長的家境又比範公家好的多,聽範公如此說起來,心裡也生出些憐憫,便點頭道:“如此也好,將孩子好生養大了,招贅一個女婿上門,你們老兩口也是老有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