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終於還是冷著臉的杜軒認輸了。
他像是一隻戰敗的獵犬,耷拉著向來高昂的腦袋,主動坐到少女身邊,輕偎到她溫軟的身體,剛才還繃得僵硬冰冷的心瞬間就融化了。滿腔的怒氣,也隨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緩緩壓制下去。
小曦,你知不知道,從離開你的那一天,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想到難以入睡,想你想到恨不得肋生雙翼,從魔都飛到你身邊……你呢,你有沒有想起過我?
一句句的傾訴,一句句的問話,就像是無數的鐵陀螺一樣堵在喉嚨口,飛速旋轉,想要傾訴,卻吞不下,也吐不出。
到最後,所有的話語都化作一句。
“小曦,好久不見了。”
梗著脖子率先說出一句話來,杜軒僵硬的身體繃得緊緊的,連靠近她的勇氣都沒有。他早已被她眼眸中望向陳皓天時,那份刻骨的柔情所震驚,整個人都是冰涼的。是以,醞釀良久,他卻也只能輕輕吐出這樣的一句,問候。
“嗯,杜大哥,好久不見。”
林奕曦抬手,將陳皓天臉上的血汙擦拭了去。這才揚起腦袋,看了一眼身旁的杜軒,沒有注意到他格外深沉而失意的眼神,微微一笑。
依舊甜美清秀的面容,卻讓杜軒的心沉了下去。一切似乎都在他離開這段時間改變了。換在從前,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將久別重逢的少女攬入懷中,盡情安慰。可此刻,她懷裡卻抱著一個半死不活的陳皓天,她心中眼中,連他的影子都融不進半分。
“嗯。”
杜軒像是失去了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又呆呆應了一句。
林奕曦聽了,也跟著應了一聲。之後,兩人又馬上陷入了更冷的沉默。
周圍的氣氛都被他們寒暄般的問候給攪得陰陽怪氣,至少,心有所鶩臉色冷沉的杜軒是這樣。他那幾個健談的下屬見杜軒這副鬼模樣,擺明瞭就是想殺人,個個嚇得跟秋日的寒蟬兒一樣,噤了聲。
過了一會兒,杜軒又抬起右拳,拄上稜角分明的薄唇,蹙眉自言自語了一句,“小曦,你知不知道,我都有很久沒看到你了啊……”
黑衣人們差點集體狂噴。
原來那個犀利冷酷的杜哥去哪裡了?竟然對著美女沒話找話!而且,還跟剛才那句一樣,是同一句話!
誰料,對面看似伶俐的少女竟似完全沒有感覺到他的話有問題,也跟著吱唔了一聲,頭也不抬地應道:“嗯,杜大哥,我也好久沒看到你了。”
那表情,就跟真是久別之後頭一次見到杜軒一樣,頭一次說這句話一樣。再自然不過了。
“嗯。”
杜軒又面無表情地點頭認同。表情異樣誠懇認真。
眾人見了,臉色都有些怪異,有的憋笑,有的嘴角抽個不停,有的像在便秘。總之,個個都強忍著,不敢被杜軒看到,忍得十分辛苦。
他們心中暗暗嘀咕,這兩人究竟是怎麼的,怎麼都像是得了失憶症候。剛才在湖邊,其實早就已經打過招呼了,上了飛機,不聊點別的,竟然還是你一句我一句,說來說去都那一個意思,好久不見。
眼鏡男見氣氛尷尬,也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到達杜哥念念不忘的林氏基地,終於忍不住開腔打破這陰森詭異的平靜。黑胖結實的小短手支頷,一副文青中二病的模樣,朝著窗外意有所指地開始哼唱老歌:“……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想象著,沒我的日子,你是怎樣的孤獨……”
“拿著你給的相片,熟悉的那一條街……對你說一句,好久不見,只是說一句,好久不見……”
“啪!”
杜軒大掌一揮,眼鏡男的胖臉登時歪向視窗,腫高了半邊。
“閉嘴,太難聽。”
“嗚嗚嗚……人家不過是想唱杜哥的心聲嘛。”眼鏡男眼淚花花的開始抱屈。
“啪……”
另一邊的臉也腫起來了。
林奕曦聽到有人被揍的聲音,茫然地抬頭將鎖死在陳皓天臉上的目光揚起片刻,見對面的眼鏡男本就肥碩的臉腫得像天蓬下界,而周圍的黑衣人更是一片鬨笑,她微微皺了皺眉,又低下頭去,眉眼安靜地凝望著陳皓天看似平靜實際卻痛苦的睡顏。
杜軒的眼神卻直勾勾盯在她身上,漸漸,他緊握的雙拳在身側捏得輕響,一雙眼中遍佈黑沉的烏雲,宛若暴風雨來臨前的彤天,越發陰沉獗戾起來。
在直升機隆隆的震動聲中,他們距離林氏基地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