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瑤陪著沈默一起去宮中謝恩。
看完皇後之後,皇上傳了沈默去禦書房。她便一個人坐在禦花園的亭子裡等沈默。
這天是越來越熱了,坐在涼亭裡,亦是香汗淋漓。
皇後陛下賞了她一串南海珍珠的項鏈。個個珍珠都有龍眼那樣大,光澤瑩潤。觸感溫滑。她心中覺得喜歡。不只是珍珠,瑪瑙,翡翠。當了皇後有樁樁件件的好。母儀天下,禦宇海內,想想就覺得心思澎湃。
沈清本是來宮中見母後的,轉過彎,卻看到涼亭裡坐著個美人。
真真是美人。那種骨相裡的美。
她穿著件繡牡丹的湘裙,腰細如柳,姿態嫋娜。
百無聊賴的時候,把玩著扇子的樣子,更覺得嬌俏。
他走到她面前,輕聲的問道:“ 咦,你是誰?我在在宮中怎麼從來也沒有見過你?”
靜瑤見著居然是他,將扇子遮於粉頰前:“回皇兄的話,我是三皇子妃啊。”
那個婚禮上被棄的靖瑤?他一時間百感湧上心頭。原來流言真的不可信。這哪裡個貌若無鹽的醜女。便是在京城中挑挑撿撿也難尋得這樣的美人。不過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澈如清溪。同那晚小樹林裡他看到的那雙眼睛一模一樣。那白衣果然是他。他的聲音有些抖:“你……你就是靖瑤?”
靖瑤的頭更低了些,長長的青絲像水一樣垂在身側:“有何不妥嗎?”
沈清只覺血往上湧,他伸手如電扯過她的手:“你為何要設計害我?”
靖瑤被他粗暴的動作扯得往前踉蹌了幾步。只覺被他握住的腕子像是要斷了一樣疼。滿目惶恐,抖著唇道:“皇兄在說些什麼,我聽不懂。”
她的眼神無助的像是獵人箭下瑟瑟發抖的小白兔,純良又無辜。但是沈清知道這只是她的偽裝。那樣清澈的彷彿能夠映照世界的眼睛,他絕不會認錯。他的手又加強了幾分力道,咬牙切齒的道:“你還裝?”
沈默在花叢後看到沈清與靖瑤立著說話。
他們兩站在一起的樣子,像是碧畫的一對玉人。
他心中明白靖瑤喜歡皇兄,他應該成全她,愛一個人應當是隻要她快樂就好了,無論她在不在自己的旁邊。
可是道理都明白,能安慰自己的卻不是道理。只有她。
她在他身邊的時候,便覺春光好,處處花鳥盛。
她要嫁給別人時,便覺得呼吸都是痛的。
他看著他們站著說話,手緊緊的握著,指甲都陷進肉裡,卻一點也不覺得痛。
身體裡的每一寸都是痛的,痛不可抑。每塊骨頭都被敲打碎。 他指關節發出錯位的聲音。腦子裡有黑色的漩渦,在海中翻湧,越翻越大,最後翻成驚天的巨浪。這活著的每一分鐘,呼吸就像是帶著碎密的刀。
他微闔雙眸,掩去裡面陰鷙暴戾的光。血,他想殺了皇兄,流淌著的慾望。他們這樣站著,融洽的氣氛,只有他一個人最被隔絕在春光之外的。黑暗吞噬了他,海水淹沒了她。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看見皇兄握住了她的手。
那是他的女人。他清楚的記得那雙手有多麼的暖,又是怎樣的軟。
他的眼睛像是被燙了一樣。那些心底裡墨團一樣黑暗的東西便再也剋制不住。
他一個箭步走過來,拳頭直直的往沈清的面上招呼過去。
那一拳,帶著風聲,絲毫沒有留餘地。
沈清的臉像是坍塌的沙子一樣,迅速的陷了下去。
他倒在地上發出了重重的悶響聲,青石板上是他吐出來的血,紅得像豔在枝頭的花。
他只覺眼冒金星,天地都旋轉了起來。過了好一會才凝住神。不可置信的看著沈默:“ 你打我?”
“皇兄,靖瑤是我的妃子。”沈默的眼睛猩紅。看著他的樣子,幾乎不能稱之為一個人。更像是一個野獸,剛從籠子裡放出來的野獸,隨時要擇人而噬。
這樣充滿佔有慾與嫉妒的言語。
沈清完全沒有想到沈默居然以為的是他在輕薄靖瑤。他深吸了一口氣:“ 你誤會了。三弟。我對她沒有任何非份之想。我只是想提醒你,她是個蛇蠍婦人,她……”
他剛要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沈默竟拎著他的衣領又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拳拳到肉的聲音。
沈清的臉或紅或腫,已經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