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七年,十月,壬午。
杭州官員個個覺得天朗氣清,哪怕是下人失手打翻了自己最喜歡的球瓶都沒能阻擋左布政使的興頭。
“碎碎”平安嘛,好不容易要送走那一個個“瘟神”,除了女婿在監牢被錦衣衛嚇破了膽,整日疑神疑鬼,不幾日便下不來床,脾氣愈發古怪,自己的生活沒有絲毫改變。
安撫完哭哭啼啼的閨女,左布政使甚至直接拿過奴婢手中的犀帶,自己束上。
“老爺,時辰到了。”
“好。”
待到欽差離去,才頭一次見到欽差。
左布政使咂咂嘴,傷筋痛骨一百天,再看徐穆一臉的稚氣,左布政使甚至老成地嘆息,也虧被人射了一箭,要不然,得被宦官壓成什麼樣子,連個藉口都難找。
眾官員大多是頭次見到欽差。
徐穆口吐蓮花,哪怕九品小官都笑顏以對,好話不要命地說。
總結起來,各位大人皆夙夜辛苦,為民勞心勞力,你好我好大家好。
待到徐穆登船,衛隊百戶低聲稟報,船上又多出十餘箱“蔬菜”。
徐穆笑意張揚,偏偏百戶打了個寒顫。
官船行過浙江,徐穆再次因“水土不服”倒下,招待地方文武的,又變成了死要錢的張公公。
剛剛接到浙江同僚傳信的松江府官員傻了眼,情況不對呀。
不是說欽差年少,鬥爭經驗淺薄,很好說話,不用傷筋痛骨便可以打發麼。
看著被牙牌抽暈過去的七品縣令,松江府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居然忘了阻止。
張公公真的是痛並快樂著,哪怕是前朝作威作福的“前輩”,估計這親手揍文官的美差亦不常有。
可自己手要抽酸,胳膊難抬,松江府的官員就像傻了似的,竟然不阻止自己!
張公公立時想歪,莫非這幫龜孫子是故意的?
想看咱家出醜?
哼
待松江府官員反應過來,張公公立即表示,三百兩銀子,打發乞兒不成!沒有五百兩,全部讓你們在天子面前“露臉”!
欽差?
欽差病了,還在養傷。
怎麼?
不信?
你!
交八百兩才夠!
不服氣?
呵!
護送欽差的錦衣衛就在船上,要不咱家讓他們進府搜一搜?
先前義憤填膺的縣令頓時失語。
待到官船進入徐州府,幾乎南直隸皆收到訊息,欽差船上有一公公,囂張跋扈,據說在太子跟前服侍,出身司禮監,將欽差壓製得抬不起頭來。
“每每欽差官船靠岸,拜帖不至欽差手中,必被此閹人截去,表禮不到五百兩,必命下人呵斥,若敢反駁,輕者要求加銀,重者以牙牌擲之,已有多名官員受此侮辱。”
彈劾的奏本雪片一般送至京城,然陛下剛剛“幡然悔悟”,向群臣道歉,自己受奸賊矇蔽,命人將三清觀真人李廣押解回京,聽候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處置,介於其給京郊百姓造成的損失,聖旨特意要求其在午門公開受審。
但不過兩日,聖駕便不安。
太醫院、尚膳監多人被拖入詔獄,群臣哪還不知,定是天子聖體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