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言乃王逸的兄弟,此番入兄長家小住。”
“齊小子為何認為他乃朝廷派來的密使?”
“他身邊有兩個小童,稱他為‘少爺’,穿著州府儒生才許穿的儒衫,看著至多不過十五六歲光景,言自己叫徐穆,大同府人。小子特入縣衙查閱往年金榜,若名字不假,其正是去年高中榜眼之人。”
老者們面面相覷,一老成老者疑道:“翰林院編修雖也是正七品的官職,但查察之事論理該是監察禦史之責,是否搞錯了?”
“二哥此言有理。”
“不錯不錯。”
待眾位老者議論之聲漸止,中年人方才道:“兩月前,廉兒去陽江縣辦事,聽人說起東平港口挖出無數財寶,官府將港口圍得水洩不通。聽人說,正是一十五六歲少年之功。平日在外行走,皆有數十名軍士和縣衙差役護衛。”
“這……”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如何再言。
高坐左側首座閉目養神的老者忽然悠悠道:“你想要怎麼做?”
“那徐穆為替王逸出頭,得罪了符離,又出手大方,交了二十兩白銀以求擺平符氏的刁難,又有王符兩家宿仇在前,小子料不出三日,徐穆必有麻煩上身。到時只怕要勞駕叔伯們施以援手。”
“王符兩家之仇,我田家素不參與,如此只怕會得罪符家。”
“七弟此言差矣。”
為首的老者負手起身,渾濁的雙眼中盡顯歲月沉澱後的滄桑與清明。
“三郎此番被黜,五房與符家三女商議的婚事立即有變,若五年之內,我田家再無人為官,別說是維持現在的光景,只怕這陵水將再無我田家立足之地。”
“這……這…怎會?”
“怎麼不會!”老者狠敲木製柺杖,發出“咚咚”脆響。
“當年王家世襲土舍,是何等風光。王原凱納符家女不過七年,便突發暴病而亡。王家的一切頃刻被符家侵佔,其正室為官宦之女,卻也被逼回孃家,拱手讓出本應屬於兒子的土舍官之位。難道還不夠諸位警醒不成!”
老者掃視眾人,“老夫醜話說在前頭,值此家族危急之時,若膽敢有人向符家通風報信,出賣宗族,老夫拼著這把老骨頭不要,也要讓他為萬人唾之!開祠堂,除名宗族自然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尾音落下,房中不下五人生生打了個寒顫。
家姓宗族,乃立世之基,士農工商,便是官場士大夫也不敢輕言舍棄。被宗族除名,等同於不仁不義之輩。除非落草為寇,隱姓埋名,否則必連累妻兒、子孫。
“大哥放心,這孰輕孰重,弟弟們拎得清。”
“二哥說得正是。”
“時候不早,大夥兒散了吧。”
雲南
“爹。”
田之明看著臉上已有風霜之色的小兒子,現出感慨之色,“不過旬月,我兒便懂事許多,為父心中甚慰呀。”
“爹又取笑兒子。”送上幹糧,自顧在路邊一草垛中坐下,隨手擦了擦如瀑垂下的暴汗,眯眼瞧了瞧依舊熾熱的日頭,田辰皓回想這大半年發生的事情,依然是百感交集。
狀元樓上一擲千金的暢快,如今想來不過一場可笑的鬧劇。
好像一場春秋大夢,終於夢醒。
家中金銀俱被前來接收的錦衣衛清點運走。
母親變賣了所有能典當的田莊、首飾、衣物,僕人全部被遣散,宅子地契被送進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