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張儀華望著不成人形,只一個勁兒喊疼的兒子,淚如雨下。
卻強撐著擦幹淚水,命一個最愛笑的小宮女細細鼓勵,待額前細汗、眼角淚水被另一名宮女用沸水浸沒過的濕帕擦盡,才滿含笑意地上前,“照兒最勇敢了,一個小小的風寒而已,照兒一定能打敗它的。等照兒病好了,母後就讓你去你穆舅舅家玩兒怎麼樣?”
“上元節也要出去,照兒聽說上元節街上特別熱鬧。”
“好。”發現尾音已有哽咽,張儀華連忙微微抬頭,張開嘴,想要盡力平複上湧的淚意。
“要父皇和母後一起陪照兒去。嗯……還有穆舅舅。”
周遭宮女忍不住陪著掉淚,相互望見臉上淚痕,小姐妹們一齊別過臉去,深怕太子殿下瞧見。
吳大夫煎完藥,遞給喂藥宮女。示意張儀華出門。
待到殿外,吳大夫勸道,“娘娘,殿下已結厚痂,一月之後,痂皮便會開始脫落,宮中不缺外用良藥,說不定最後連絲毫痕跡都不會留下,娘娘須得寬心,天花傳染性極強,但凡操勞過度,體質虛弱,便會趁虛而入,娘娘得保重鳳體啊。成年人得天花比孩童更為兇險,草民也無十分把握。”
張儀華勉強笑道,“聽說,先生給我那義弟徐穆也看過診?”
“正是。老夫被錦衣衛請入羅大人府邸時,徐大人因落水整夜,也是高燒不退。幸得發現的早,急救措施得當,才救回性命。”
“先生醫術高明。”
“娘娘謬贊。”
早朝。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晉王鐘鉉,其庶子知烊,不事藩務,不守法度,素有異志。謀害太子,危害社稷,以顛江山,賴宗祧恩澤,今除晉王藩,貶為庶人……以儆效尤。”
北鎮撫司
“陛下口諭,宮女錦繡等一應人等,謀害太子,其罪當誅,夷三族。”
“至於壽寧侯,陛下有旨,除爵,廢為庶人,終身□□詔獄,欲赦不赦,嗣後勿改。念及皇室顏面,便不在朝堂宣讀。牟指揮,您收好聖旨。咱家還得去昌國公府、建昌伯府傳旨,先告辭。”
“公公請便。”
沉思片刻,牟斌喚道:“沈越。”
“在。”
“你去給張鶴齡傳旨吧。”
沈越激動莫名,俯身便拜。
牟斌受了他這一禮。
回首嘆了一口氣,無人知曉。
詔獄東面第四座牢房。
因知其犯下大罪,絕無出頭之日。
囚室內只草草堆了一堆稻草,勉強算作床榻。
被囚車折騰了半天,從未吃過這等苦頭的張鶴齡早早囫圇昏了過去。
醒來之後,渾身痠麻的打顫。
但再不想睜眼,身下冰涼的觸感,酸臭的氣味也在提醒他。
這裡不是他氣派非常的侯府。
觸及周身環繞的鐵鏈,面前冰涼的門欄,思及前事,張鶴齡猛地撲向牢門,用力捶打門欄,大聲嚷道:“放本侯出去!本侯是被奸人陷害!本侯是被奸人陷害!聽到沒有!放本侯出去!”
獄卒巡視牢房,聽見張鶴齡又在耍渾,嘖嘖笑道:
“這位侯爺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呀。”
“少年得志,自然張狂幾分,只可惜呀,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可是這位恣意的資本,居然也被他害了。若是我家中出了這等不肖子孫,非得活活打死。”
“要說這人也甚是奇怪。害了太子殿下,不是自己給自己埋座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