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先無奈,只得口稱“徐賢弟”。
待入李兆先屋舍,主屋內,墨香撲鼻,書籍堆滿書架,窗外一株紅梅探出窗外,增添一抹亮色。但……
徐穆皺眉,房內氣息渾濁,隱隱還有一股難聞的中藥味,再加上燒得正旺的火爐,窗戶緊閉,時間長了,沒病也得憋出病來。
再略略一撇書案,雪白的紙張上似是今科殿試之題,旁邊積累的稿子有數十張之多。
朱厚照對著各類武器模型玩得正是興頭上,徐穆與李兆先便對坐飲茶。
徐穆先出言:“觀兆先兄面帶病色,可是身有微恙?”
李兆先嘆了一口氣,“不瞞徐賢弟,這副身子不爭氣,會試場上暈了過去,調養至今。”
“大夫怎麼說?”
“言天氣尚寒,以致受了涼罷了。”
徐穆心中已有成算,裝出一副為難之色,李兆先知其必有話說,便笑問:“徐賢弟有什麼話不如直說。”
徐穆也不推辭,“原本這事本不該穆來多嘴,但穆略通醫家保養之道,有幾言送與兆先兄,希望不要見怪。”
李兆先便道:“請賢弟指點。”
“其一:兆先兄雖因受寒生病,但門窗卻不可時時關上,每日需通風半個時辰。屋內氣息渾濁,長此以往,只怕健者也會生疾。”
“其二:觀兆先兄行走之間似有些費力,穆建議兄長,每日散步半個時辰,沐日光半個時辰,巳時日光溫暖而不灼人,乃是最佳。”
“其三:早睡早起,不可貪吃醫藥,如燕窩等補品更不宜多食,七日兩次即可。穆久在鄉野,知民間有句俗語‘是藥三分毒’,平日用飯不可偏食,多食蔬果,必對兆先兄的身體有好處。”
李兆先觀徐穆神色,見其坦坦蕩蕩,眼底隱有憂色,便知其為人。
“賢弟所言,為兄銘記在心。”
雖費這許多口舌,還有些話徐穆卻閉口不說。
比如,李兆先會試前大病,病中仍在筆耕不輟,只怕多半心性要強。然剛過易折,長此下去,對其壽數不佳。
李兆先母親早亡,朱氏進門時,他只怕已經記事,從他稱朱氏為“夫人”,便知二人不親。朱氏又有親子,只怕至多不會在吃穿用度上落下話柄罷了,然日後婚娶卻多要靠她張羅,不可與她過於生疏。其母岳氏乃原配之後的繼妻,按道理家室上會低上一些,當家主母卻是五品官之女,又育有二女一子,其在家中,只怕地位尷尬,但卻不必為此煩憂。
李東陽為官,三位妻子皆亡,三子三女最後只有一女壽數尚可,其餘皆英年早逝,只怕其中未必沒有什麼緣故,李兆先平日需小心。
而這種種,卻無法多提。
但一方有意關照,一方感念用心,沒過多久,兩人便覺投機。李兆先於經書子集上見識平平,卻似頗通財經,對徐穆殿試所提出的國家銀行、百貨商店、送信驛站等都提出不少意見,徐穆畢竟不是真正的明朝人,原身年歲又輕,很多事說起來簡單,其實牽涉各方,很難做出決定,但二人互補缺漏,談得興起,索性開始提筆仔細研究一整套方案。
如此到了飯點,兩人在書房中久久不出,朱厚照中間也跑過來湊熱鬧,雖聽得懵懵懂懂,卻心有預感,這些話非常重要。
尤其是徐穆對如何才能讓錢生錢,卻避免過多影響物價的見解,說得淺顯易懂,十分生動,朱厚照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咳……對賺錢産生極大的興趣。o((≧▽≦o)
如此快到掌燈時分,徐穆送朱厚照回宮,當然車架上少不了半車玩具。
行到宮門前,徐穆笑著道:“天色已晚,照兒,我就回去了。”
“舅舅早日買個宅子吧,日後我也好有地方請舅舅教我學業之事。父皇讓我上文華殿學習,聽說都是些‘之乎者也’的東西,照兒怕自己學不好。”
徐穆輕輕撫撫朱厚照頭頂稀疏的毛發,“不會的,我們照兒天資聰穎。照兒又不需做官,有些東西明白道理就好。聽說每七日便可休息一日,那時照兒可以將疑難之處告訴舅舅,舅舅一定全力以赴為你解決。”
“太好了!”
月光垂入微開的車簾,映出兩張一般純真可愛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