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炏有考慮過換路線的事,只是,坐船是最快的方式,上一次,他從船上生還下來,這一次,自然也能倖免於難。於是,最終他還是堅強地登上了被包下的船。
與他同行的,除了一大堆裝備,還有一個大活人。
這個大活人一定是會下降頭的巫師,丁炏再次肯定得出這一結論,為自己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同意對方和自己一起上船找到唯一的合理解釋。
有了前車之鑒,這回上船,丁炏直接往船艙裡鑽,他還特別準備了一個盆,用來在想嘔吐的時候抱著。他把一切都計劃好了,結果杜仲用生動形象的現實告訴他計劃就是隻沒煮熟的雞蛋,一個不留神便會被打破。
上船沒一會兒,丁炏就被杜仲拉到船頭甲板。
“你知道最糟的男朋友是什麼樣的嗎?”面對想不通為什麼自己要上甲板的丁炏,杜仲一本正經給他講道理,“最糟的男朋友會在女朋友說不舒服的時候用多喝開水就會好來打發——但我不這樣,我不能做最糟的男朋友,所以,我想告訴你的是,多曬曬太陽,什麼都會變好。”
丁炏正在為自己的暈船症憂慮,這讓他的大腦一時處理不了這段無從吐槽的發言。因為一轉眼找不到自己的盆,他不得不詢問對方:“你是想我吐你一身嗎?”
“雖然我不是星星,但我會閃。”
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忽然很想把星星摘下來扔地上踩幾腳,邊踩邊說看你怎麼閃?
杜仲在這時握起丁炏的手,後者猝不及防,一時愣住。當醫生的人捲起他的袖子,解說道:“人體的這裡有個內關xue,只要揉按這個xue道,就可以緩解暈船的症狀。”
丁炏聽了不禁有些樂:“你也是網上看到的吧?我之前有查過,並且試過,不過沒用。”
“可能你認xue不準,或者手法不對。我來給你按。”
杜仲邊說邊低頭用拇指揉按在丁炏手臂內側。
大概他真的找對了地方,丁炏隱約感受到xue位的酸脹……但和找對地方無關的是,丁炏覺得自己手臂被觸碰的位置隱隱發燙,並隨著神經一路燙到他的耳朵。
為轉移注意力,他尋找話題。
“我父母沒對你說過我哥哥的事吧?”
杜仲有些意外這一話題,但對於這一問題,則顯然已經思考過。“照理在介紹你情況的時候,應該提到你哥哥才對,越多的情報對心理醫生來說越有幫助。可實際,他們似乎在迴避你哥哥?”
“我父母,我們家的人,都對哥哥羞於啟齒。”
“唯獨你並不是。所以你可以毫無羞愧同別人談你的哥哥。”
“我以他為傲。”丁炏一直為自己哥哥的勇敢為驕傲,不過,他也從不向他人提及哥哥的事,因為沒有人有資格對他哥哥評頭論足,但另一方面,有一句話杜仲說得對,一個美好的故事值得被傳播開來,值得被別人知道,“我哥哥他生理上,是位女性。”
杜仲手上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很快,他若無其事繼續,並輕緩猜測道:“他很勇敢,對不對?”
丁炏點頭:“從小,他就知道自己是個男孩子,所有人告訴他,他不是,可他還是堅持自己的認知。”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比自己更瞭解自己。”
丁炏有些意外地抬頭看了杜仲一眼。“你是個醫生,不應該說這種情況叫做性別認同障礙嗎?”
“那些有翅膀的昆蟲,人類居然也可以將它定義為缺翅目,這種霸道的分類方式,那些有翅膀的昆蟲自己根本不知道,它們不知道自己是缺翅目。或者說,它們根本不關心自己是不是缺翅目,對它們來說,沒事的時候就聚在一起,有事的時候就四處奔逃,這才是他們生命的全部。”
丁炏想了好一會兒,最終,他找到真相:“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昆蟲。”
杜仲微微笑了笑,回憶說:“小時候我的確很喜歡昆蟲。”
猶豫再三,丁炏忍不住問出口:“你就不怕它們鑽進你的鼻子或者耳朵嗎?”
“這種機率不就和走在路上被花瓶砸中一樣嗎?難道為此你會害怕上街嗎?”
丁炏毫不猶豫地回答:“所以我幾乎不上街。”
“坐在家中也是會有地震危險的。”
“……你是想讓我住防空洞嗎?”幹嘛這樣嚇唬我!
杜仲抬頭注視向丁炏的眼睛。“你很膽小。”他突如其來指出,在丁炏反駁前又接著說下去,“準確來說,你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總覺得自己被調侃了,丁炏不服氣地故意頂回去:“我的命就是那麼值錢。”
杜仲輕笑說:“是啊,一個有鑒賞能力的主人,他肯定更珍惜自己價值連城的花瓶而非普通陶瓶。你珍惜自己的生命,因為你知道它是最美麗的珍寶。”
“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件事,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