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往拉薩的飛機關閉艙門的時候,有人在丁炏身旁的座位坐下。原本丁炏並沒留意,畢竟,他是來搭乘交通工具的,又不是來相親的。接下來七個多小時裡坐在自己身邊的人究竟是誰根本無關緊要。他在關掉手機後漫不經心翻看座位前的雜志。
翻頁的時候,他不小心轉過頭瞥了一眼。
於是,他見到了他的鄰座,跟見鬼了似的。
——為什麼這個人會坐在他的身邊?!
如果他有尾巴,這會兒他的尾巴一定翹得筆直。
“你……”丁炏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
在他身旁,杜仲顯得既無辜又訝異,疑惑問道:“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可怕的?”
在寫下那封信的時候,丁炏有想過,以後自己很可能還會再見到杜仲。但按照計劃,那應該是他經歷了一切之後,那時候,想必他已滄桑得面目全非,也就不怕丟這個臉,只要杜仲不介意,還願意見他,他會好好和對方當朋友。
——但無論如何,他的計劃絕對不是眼下這種新鮮出爐熱騰騰的尷尬啊!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想我羞愧死嗎!
面對丁炏的質問,杜仲不假思索回答:“我有保證過要好好跟蹤你。”
丁炏差點又信了對方的邪。
好一會兒後,他才想明白這件事——
“當時你只是保證說跟蹤丁b吧?”
杜仲依舊一臉的理直氣壯:“你再一次離家出走不告而別,如此冷酷無情無理取鬧,我有理由相信你是小b。”
在這一番無理取鬧的說辭中,丁炏聽見某個關鍵字,這讓他又看到了人世間的最後一絲希望。
“我不告而別?”小心試探問。
“難道你告訴過我?”
“沒有。”丁炏果斷回答。
杜仲狐疑地打量向他。他立即是一臉鎮定,表現得就好像壓根沒有往對方的門縫下塞過信。
“所以,你真的拋棄了我。”透過觀察,杜仲得出這一結論。
丁炏覺得這個結論怪怪的,可又似乎沒辦法反駁。
“可惜,就像我說過的那樣,我是個陰魂不散的男人。”最終,杜仲沖丁炏展露笑容說。
丁炏不喜歡不真誠的笑,但偏偏,杜仲笑得那麼燦爛好看。
飛機開始慢慢滑行。在機艙裡坐著的大多都是去拉薩旅遊的旅客,他們將去往布達拉宮腳下朝聖,去看虔誠的教徒轉經,在那裡圓他們的西藏夢。然而,機艙裡的丁炏不同。丁炏會在那裡轉機前往林芝,他要去的是雅魯藏布大峽谷,他要尋求的是信仰之外的審判。
——那麼杜仲呢?丁炏忽然想:杜仲坐在這班飛機上,他為的又是什麼?
“你的打算?”他轉頭問身邊的男人。
飛機在這時悄無聲息起飛。每次都是這樣,飛機飛行與滑行的交接點永遠沒有辦法在起飛時聽見任何聲響,往往是要等到降落,才能感受到起落架與地面輕輕撞擊的動靜。人生的順遂與逆境亦是如此。
面對丁炏的提問,杜仲若無其事聳了聳肩,不答反問:“還記得我說的缺翅目昆蟲吧?”
丁炏當然記得。他還記得杜仲居然認為這些可怕的昆蟲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