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短短的三天過去,簡沁收拾好自己上班去,車子倒進車位停穩,靜坐著平複心裡突發的莫名的不安,那一種熟悉的慌亂和刺痛,又如約而至。
前幾天潛心靜休的時候,她忽然有一種已經逃離苦海的錯覺,彷彿超脫了人世的苦與悲,心輕飄飄的不沾凡塵。
那一個深夜淩晨,在威廉的堅持下去了醫院處理傷口,吃了藥片,回來後躺倒在床上,兩扇落地窗大開著,冷風時而吹進使得束攏在兩旁的簾紗微微晃動,黑暗中眼睛直直的盯著天花板,感受著天邊一點一點的亮起,一大片旭紅的朝霞漸漸蔓延開啟新的一天,新的一年。
簡沁好像突然間就想開了,什麼都放下了,不再計較了,心安穩得出奇的平靜,無以言說的輕松,她就是想笑,脆脆的笑出聲來,竟然無憂快樂得像個孩子,就差越身而起踮著腳尖旋舞了。
然後,終於睡了過去,難得的安穩,在這一個新年的第一天清晨。
不可否認,威廉的話給了簡沁莫大的鼓舞,因為自她踏進社會後就沒有誰平心靜氣的跟她探討人生,分析思量今後的路途,杜影雲不在,爸爸也早已不是原來的爸爸,她身邊沒有一個可以放開了一切靠著的人。
簡沁一直都是憑著自己的心在走屬於自己的路,她習慣了自己做選擇,她習慣了聽自己心裡的聲音,以為這樣就是最好的,最自由的,原來一切都只是自以為是罷了,她其實一直都過得很糟糕,也很遭罪。
威廉說得那般直白通透,好似剖開了她的心,甚至比她自己更為懂得自己,他站在她的角度,指引著她從黑暗走向光明,他要她懂得放下,而後去得到。恍然醒悟,她的身邊原來還有這樣一個人默默的心甘情願的守護著她,是何其幸運,然而單單就只有他一個人嗎,是不是又太過孤單落寞了。
簡沁苦笑,上蒼,原諒她這一顆永遠都不懂得知足的凡人之心吧,她最想要擁有的是人心的溫暖,切切實實的去擁抱美好的一切,可以無所顧忌的任性。
然而現在,剛剛進入公司的區域,簡沁的心頭就籠罩上了一層無形的壓迫感,她活在現實裡,她困在海島中,所有一切都不是說說那麼容易就能夠放下的,不是嗎?
捨不得,捨不得,簡沁明白不捨即不得這個千古道理,但是現實又是多麼的現實,她是一個連自己的人生都掌控不了的人,她無法給自己真正的快樂,永遠都是被動的,身不由己,她知道自己又敗給了自己,這一顆心,到底該拿自己怎麼辦?
簡沁皺著眉心,想著一些事,緊走了幾步,還是看著電梯一點一點的閉合,而後卻又緩緩的開啟,威廉就站在電梯間的按鍵旁邊,露著微微笑意。
簡沁在看到他的一剎,一個念頭極快的閃過,她恐怕這一生都要辜負他了,這一個笑容深深的男人,這一個眸光溫暖的男人,這一個願意站在她身後的男人。
這樣的一個念頭,是沒有原由的,單單就只是直覺,她和他,不可能。
可是,心微微的抽痛,鼻子一酸,她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的,卻好像總有人因她而傷,她,過意不去。付出了,卻得不到,這一種痛,這一種失落,這一種無奈,她懂,什麼叫滿心歡喜,什麼叫頹然失望,大概這就是了。
愛情,永遠都如同過山車般,因為這是兩個人的事情,不是光憑一個人就能夠隨意掌控的,什麼叫人心,人心就是變幻莫測的,鎖也鎖不住的,時間也是永遠都無法定格的,所以,什麼都是會變的。
“還不進來。”威廉快速伸出手掌,攔住再次意欲合攏的電梯門,柔和的聲線,笑著的唇角,大清早精力充沛的面孔,青春活力的大男孩模樣,喚醒了簡沁短暫的沉思,呆愣著的身子。
寂靜不語的封閉空間,簡沁視線直盯著跳動的紅色數字,“叮”的一聲響,就率先提步走了出去。她還沒有想好,怎麼去面對威廉,情感的處理,她一向不擅長,以往的那些失敗是最好的見證,那麼就只能逃避。
威廉那一晚才教她要勇敢面對,她也確實被激起了那一種莫名的亢奮的鬥志,堅定的對自己說要學著做一個新的自己,更好的自己,不退縮,不畏懼,直面事實。
然而呀現實總是殘酷的,簡沁可以在獨自一人的時候冷靜而客觀的思考所有問題,卻往往是,做的跟想的並不統一協調,她早已習慣當縮頭烏龜了。在公事上她講的是理字,那麼自然有據可循,有法可依,但是在私事上,她唯一遵從的就是自己的這一顆心,倘若心不願意,她就勉強不了自己,她就是這麼一個人,她是真的拿自己沒辦法。
走進辦公區,此刻的氛圍頗為熱烈吵鬧,不知道是不是新年新氣象的緣故,三三兩兩,一對對一堆堆,或嬉鬧談笑,或竊竊私語,驚訝的,隱笑的,神秘的,疑惑的,時不時的很有默契的朝著同一個方向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