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簡沁知道,如今的杜影雲早已蛻變成另外一個人,坐在她面前的這一個人,每時每刻都展現得太過完美,無論是商場公事還是休閑聚會,他向來談笑風生,光彩熠熠,以致掩蓋了最真切的人之本性。時常讓人誤以為這就是杜影雲了,然則只是表象而已,沒有人願意花時間去探尋過多真實的底細,而他更不會放開了自己讓別人有機會走進他專屬的個人領地。
所以相比較之下,簡沁還是比較懂他的,她不是低看了他,她不是不知道他的複雜,她只是更願意在自己的心裡把杜影雲定格在那些年少飛揚的青春裡,她和他是安好如初的,不曾有任何的間隙隔閡,他依舊是她的那一個鄰家大哥哥,所以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找尋他的庇護,一切都那麼理所應當。
在奢侈放縱的上流社會穿梭遊走慣了,享盡了富貴榮華,看盡了鬢香麗影,品盡了明眸皓齒,所有高高在上的一切,於杜影雲來說,都是唾手可得,輕而易舉。
鶯鶯燕燕,圍繞在身,不計其數,他是出了名的青年才俊,然而又有一句古語是這樣說的“人不風流枉少年”,所以杜影雲的身側從來都不缺女人,而他有沒有興趣,碰不碰她們,樂不樂意和她們卿卿我我,花費那些個寶貴的時間逗留在花叢裡,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杜影雲心裡清明得很,世事繁複,人心叵測,幾分真,幾分假,他了然,只是懶得理會,永遠魅惑一笑,任其自生自滅,與他何幹。
唯獨簡沁,她不同,一直都不同於他身邊群蝶飛舞的女人,她似乎擁有專屬的特權,她似乎可以輕易踏入他設定的界限,一次又一次的為她打破自己的底線,就怕一不小心傷了她,他對她,真的不同。
曾經,他關愛她,他疼惜她,他寵溺她,他當她是自己的小妹,他當她是將來的伴侶,恨不得用盡生命保她周全,護她一世。因為孩童時期的他,孩童時期的感情,都是最純粹的,最幹淨的,也是最珍貴的,杜影雲真的以為這樣相伴著走,就是一生了,這一份感情,這兩個人就此永遠凝聚。
卻偏偏夢醒得太快,原來他一直都錯了。那麼知道錯了又如何,人的心,並不是一道水閘,說開就能開,說關就能關,縱然如杜影雲自控力這般強的一個人,但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凡人而已,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那麼多年了,他習慣了付出,習慣了對她好,習慣了她的撒嬌,習慣了她的笑容,明媚的,璀璨的,他已經習慣身邊有這麼一個跟屁蟲了,他已經習慣她的無理取鬧,習慣她的調皮搗蛋了。
所以,他狠不下心對她冷言冷語,他狠不下心對她不聞不問,那麼他唯有逃離,逃離這一個戾氣日漸深重的漩渦。
時光荏苒,杜影雲變了,變得陰狠,變得無情,變得殘酷,變得狡猾,只是他依舊談笑吟吟,讓人如沐春風,那一張臉,仍然清俊得好看,光芒迷人。
社會就是最現實的課堂,時間過去,它總會教會一個人怎樣的去成長,怎樣的去成熟。逢場作戲也好,虛偽陰險也罷,我們終究是成為了曾經最看不起的那些人,做著曾經最為厭惡的事,但是又有誰,會鄭重其事的走到你面前對你說,你不能這樣做,這是錯的。
是是非非,又有誰有資格評斷是非,社會本就是一個大染缸,紅橙黃綠青藍紫,再加那麼一點黑,跳進了就回不了頭了,沒有誰是清清白白孑然一身的,空有一顆幹淨的玲瓏心,又有何用。
簡沁還是杜影雲潛意識裡存留著的那一個美好的簡沁,縱然當年他負了傷倉促逃離,卻還是捨不得抹去那一筆他們兩個人血汗交融著的青春年華。
她倔強任性,她執著堅定,她品性本真,她愛發小脾氣,她愛鑽牛角尖,她一旦認定了,就天不怕地不怕,本著大無畏的精神向前沖。
但是自簡沁投身於工作以來,她還是有些許改變的,不過恰巧一切都收入在杜影雲的眼皮子底下。她不再輕易對人推心置腹,她懂得了隱藏自己的情緒,她學會了控制自己的心念,她巧笑迷人,她清冷高雅。
她是她,卻又不單單只是她,這些年,她一個人,倒是很快學會了獨立,學會了面對。
那麼這樣的一個簡沁,是真是假,杜影雲無心過多的探究,既然她要拉著他一起玩,那麼他就奉陪到底。纏踞在他心頭的那一個女孩,既然揮之不去,那麼就放她在夢裡好好安睡。
美妙靜雅的時光,淡淡的,不炫目,不張揚,卻總是溜得特別的快,等沉浸在其中的人幡然醒轉過來,已經是夜晚九點半了。
簡沁轉頭看向陽臺外,愣怔幾秒,一片幽黑迷茫中終於鎖定了視線,好似看到了什麼新奇的事物,竟自顧起身走了出去。腳步意料外的有些浮虛,她笑著搖了搖頭,怎麼這麼快就呈現醉意,她肆無忌憚的喝了這麼多年的酒,酒量應該是可以了啊。
“我們該走了。”杜影雲的聲音,透過空氣傳溜進簡沁的大腦,肯定,直接,沒有反駁的餘地。他只是在跟她說要離開了,並不是來徵詢她想不想走。
簡沁挑眉淺笑,不予理會,目的明確的朝著陽臺走去,全身慵懶如貓,乖巧的倚靠在欄杆上,抬頭望向夜空的一抹月牙。周圍彌散著一圈淺黃色的光暈,所以看到的月亮是朦朦朧朧的,悠悠的綻放著光亮,細細巧巧的一枚。
她是誰,她是簡沁啊,向來是一個人自由自在慣了的,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就聽憑別人的擺布,她偏——不。
杜影雲沉靜的邁步到簡沁身邊,有勁的捏上她的手臂,力道掌握的剛剛好,並不疼痛,卻也脫不開,強烈的存在感傳遞著強大的氣場。
簡沁終於回過頭來看著他,眼波略微迷離,對上杜影雲那一雙英氣逼人的眼睛,他露出招牌式的迷人笑容,只是周身冷冷淡淡的,他說:“親愛的,走吧。”隨之,另一隻手遞上了簡沁的包,示意她接過。
簡沁無可奈何,看高高在上的杜大總裁,都已經為她做到這個份上,她再不賣給他一個面子恐怕就太不識抬舉了。她終於溫順的接過包,仍舊是笑著的,直起身,挺著腰,朝著門口走去,心裡嘆了又嘆,“杜影雲,你真是一個不解風情的男人。”
這麼好的夜色,這麼好的地理位置,這麼好的時光,杜影雲他怎麼就不懂得欣賞,不懂得珍惜,不懂得憐取眼前人呢。
上了車,簡沁沒有明確的說出自己住在哪裡,而是一句一句的指引著杜影雲朝著她的目的地行進。
待車子開到了一半,就算簡沁什麼都不再說,杜影雲也一樣知道這裡該直行,下一個路口該左轉,再下個路口繼續直行,然後就該右轉了。因為這個區域,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上學放學,嬉笑打鬧,總是形影不離的一對,他太過熟悉。
車子終於在一個已經有些年代的小區口停下,杜影雲不動聲色的看著簡沁,簡沁不以為意的綻放一抹嬌笑,解開安全帶。“放心,我知道自己的家在哪,bye。”說完,就迅捷的下了車,高跟鞋在此刻更加的清脆響亮,仿若小鳥歸巢般輕快,嬌小的身子很快融於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