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面上神情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端著鍋的手已然成了爪型, 彷彿下一刻就要掐向人的脖子。
她快步進了書房, 書房很大,一側藏書極多, 排排而立,臨院那一排門, 排排大開, 書案這處窗子也大開著,敞亮得光明正大, 沒有一絲不堪淩亂的意味,她往裡頭走了幾步, 便見秦質站在窗旁靜看屋外,似在思索。
秦質聽聞動靜轉頭看來, 視線落在她面上,輕而易舉便察覺了她心中所想。
白骨見他衣冠端正, 烏發紋絲不亂, 那一派禁慾清冷,完全沒有往日纏磨之後的大汗淋漓, 衣發散亂,眉眼漸染□□的惑人模樣。
她那湧向心頭的憤怒才慢慢平複下去, 可他那無聲的視線落在身上極有壓力,叫她莫名覺得剛頭心中的那個想法於他有愧一般。
白骨一時往前也不是, 往後也不是, 直端著手中的鍋喃喃道:“我給你煮了白粥。”
秦質視線慢慢落在她手中端著的鍋上, 才緩步往她這處走來,站定在她面前拿起了鍋蓋,看了眼裡頭清淡的白粥,抬眼看向她,難得語氣平和問道:“給我煮的?”
白骨點了點頭,心思卻全不在白粥上,直想著該如何開口。
秦質卻將蓋子重新蓋上,言辭客套疏離,“難得白姑娘這般上心,倒是叫我受寵若驚,可惜現下我還不餓,便先擱著罷,你若是沒別的事我就不留你了。”
這人可真是,人家姑娘被窩都不知給他暖了多少回,還這般姑娘前姑娘後的,彷彿不能叫娘子,便連名字都不會叫了。
白骨見他逐客令下得這般明顯,再呆下去確有些厚臉皮,可又不能真的這般離開,一時站在原地頗有幾分拘束。
秦質見她不離開也沒有開口驅趕,只是不再搭理她,重新走到書案坐下,拿過案上一側疊著的書冊垂眼看著,完全當做她不存在一般。
白骨猶豫了半響才開口直言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殺公良亶?”
秦質聞言嗤笑一笑,輕輕抬眼看來,清澄的眼中多有幾許諷刺,“難怪突然這般上心,還特地給我煮粥,原來是另有所圖……這用得著時這般上心,用不著時就不理不睬,白姑娘還真是從頭到尾都奉行這一套準則。”
白骨被他說得難堪至極,她明明知道不是他說的那樣可又不知該如何反駁,且現下這個情況在他看來確實就是如此,一時也只能如同個啞巴一般站著。
秦質面無表情看著她站著一動不動,呆愣愣的一隻,面上很是不開心,唇角忽而一彎微微笑起,也不似對侯爺那般拐彎抹角,“我可以放了他,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白骨聞言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這般輕易就答應了,當即不再多想直開口道:“只要你願意,我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
秦質聞言輕笑出聲,笑中多覺無可奈何,看著她的神情複雜至極,叫人根本看不懂。
直到白骨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起來,他才收回了視線,站起身緩步往一旁走去,“既然如此,那你便跟我過來罷。”
這書房一側有供休息的地方,珠簾條條垂下,裡頭依稀可見擺著睡榻,高幾花瓶、竹林畫卷,窗子半敞開著,外頭柳樹低垂,條條分明似春風刀剪,視線極為開闊,是個休憩的好去處。
秦質走到珠簾前卻沒有先行進去,而是伸手撩開珠簾轉頭看向她,那意思極為明顯,便是要她先進去。
白骨多少也能察覺到他的壞心思,倒也沒什麼怕的,只他這般不言不語卻有些古怪,見他這般看著一時也來不及多想,只得上前幾步越過他,先行進了裡間。
秦質隨後進來,隨後垂下的珠簾猛然落下砸向微微晃動的珠簾上,發出悅耳的珠玉碰撞聲,成排的珠簾微微搖動似平靜碧波中投下一塊落石掀起微微漣漪。
秦質在身後的存在感太強,讓白骨渾身不自在,她不由轉身退了一步看向他,頗有幾分可憐小動物的警惕。
秦質見狀倒沒有冷臉,神色平靜地走到衣櫃前,伸手開啟衣櫃,裡頭只放了幾件他往日備用的衣衫,餘下便是一個小木箱子,看著很空,不似要長臥書房的樣子。
他伸手將小木箱子拿出來放在一旁靠榻上,看向白骨難得和顏悅色道:“我給你備了一件衣裳,顏色格外適合,你穿起來一定很好看。”
白骨聞言不疑有他上前坐在靠榻,極為聽話地開啟小木箱,拿出了裡頭的白紗,薄薄的幾層輕如薄翼,拿在手上輕得跟羽毛似的,看著根本不像衣裳,拿到眼前看一眼都能依稀看見屋裡的景緻,穿在身上自然不言而喻。
她拿著手中輕飄飄的白紗,下意識看了一眼木箱子裡,空空如也連一片多餘的衣角都沒有,不由後知後覺地睜著眼兒看向秦質,神情怔忪到恍惚。
秦質彷彿沒察覺什麼不妥,俯身拿過她手中的白紗,放在她身上比了比,又慢慢抬頭看向她的眼,溫和一笑,“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