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死了,又管那些身後事做什麼,這取得是兒子的一條命,說得卻這般輕巧,到底是兒子多,差一兩個也不會心疼,果然是天家無情……
太子聞言失望到了極點,猛地閉上眼睛,面色一片蒼白。
孤的父皇是孤的天,也是天下子民的天。
他的天確實塌了……
此事一出滿朝嘩然,朝中黨派分做三股,大將軍手握兵權對此自然樂見其成,一時間朝中大部分朝臣雖各執己見,但對國師秦質卻都奉為神明,不敢有異。
太子一黨皆是老臣相護,聽得聖上這般昏庸無道,沉迷長生之術,寵信朝中亂臣,紛紛幾番死諫,為求皇帝收回成命,然天威難測,幾日便尋了其中一個貪汙行賄的錯處當即斬首了去,一時朝中眾臣人心惶惶,再不敢言。
明君面前大可磊落;可昏君面前卻不行,忠言逆耳,說不準哪句話說得不小心,滿門抄斬都有可能的,誰又敢再多說一句?
朝中沒有一個人敢說真話,亡國亂象已顯端倪。
滿園庭樹茂盛,樹蔭下鳥語花香,聞之心曠神怡。
缺牙迎面窩在一片掉落的花瓣上,閉著眼兒曬太陽,連日來日光浴已讓喪喪的小蟲兒鮮活了些許,又恢複了一隻蟲大爺的派頭。
白骨也只有這個時間才能打坐調息,等到秦質一回來,瞧見她過得舒服指不定得怎麼折騰她,有時那些手段使出來實在太過難以啟齒,她若不是親身經歷,根本想象不出他這樣溫潤而澤的做派,床笫之間會是那番模樣。
她伸手摸了摸脖頸,彷彿還殘留著他唇瓣舔吻過觸感,那炙熱的氣息拂在她肌膚上的感覺揮之不去,她現下被弄得極為敏感,與他親暱越發抵架不住他的攻勢,總是不由自主地淪陷其中,彷彿成了他操控之下的傀儡,毫無自己的意志。
這等不清醒的狀態,對於她而言是何其可怕的事,不安全的感覺越發佔據著她的心,每一日都極為難熬。
不遠處樹枝一晃,傳來些許細微的動靜,她微微側耳,眼神凜冽非常,手已然放在一旁的劍上。
片刻後,公良亶從樹上飛躍而下,仔細確認了周圍確實無旁人的氣息後,往她這處快步行來,“白白,你要不要跟我走?”
白骨見他進來便覺古怪,秦質雖然沒有限制她的出行,可外人絕對不可能這般輕易進來,即便公良亶武功不錯。
她眼睫一垂,思索片刻搖了搖頭,“不需要。”即便秦質沒有拿十鬼的性命威脅她,她也不會走,這個時候離開他不知會有多危險,她即便不喜他現下的變化,也不願意看著他死。
公良亶神情凝重,“你可曾知曉秦質在朝堂上所作所為?”
白骨神情怔忪然,她自然是知道的,即便她未出府中也不可能讓自己處於耳目封閉的狀態,她略探過一二,雖然不及親眼看見,卻也大抵能猜到現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她眼中憂慮重重,片刻才道:“我都知曉……”
公良亶見她知曉,還這般沉迷其中,越發心急如焚,“他現下所做所為你都已經知曉,卻還要和他在一起?!
他如今要逼死太子,禍亂朝廷,大將軍虎視眈眈,各地藩王蠢蠢欲動,隨時都有可能生起戰亂,秦質這般所為根本就是愚蠢至極,所有的人都等著坐收漁翁之利,他這般註定必死無疑。
況且大家被蠱惑了一時,不可能被蠱惑一世,待到皇帝駕崩,長生不老之術的謊言破滅,他就是禍國的妖師,註定被架在火架上生生烤死,屆時你也被牽連其中!”
白骨聞言默不作聲。
公良亶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在猶豫,當即勸道:“你跟我們一起先行避禍罷,太子寬厚仁德,擁護之人極多,只要他在天下就亂不起來,日後登基必稱明君,以你我的武功一定能護住太子安然離開,往後功德圓滿不知能救了多少百姓的性命,我們往日替暗廠所做得孽自然一筆勾銷,你也不必這般煎熬。”
白骨看向公良亶滿眼的關切之意沉默許久,他說得很對,自從過了採蓮女那樣的生活後,如今每一日都是煎熬,若是洗去一身罪孽,往後睡覺都能安生。
可是她不能,她不是公良亶,她捨不得那個眉眼染笑、溫潤如玉的秦質,也不願與他為敵,所以只能一道沉淪……
她微微垂下眼睫,淡色的唇瓣微動,終是開口低聲道:“公良,你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