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聞言一怔,連忙端著藥跟著老兒進了屋,一進門便見桌案上擺著一隻開啟的鈴鐺,缺牙窩著鈴鐺一旁,腦袋垂在鈴鐺邊緣,一個勁兒地抽抽搭搭地哭,桌案上一大片水漬。
老兒見它還在嚎,不由“嘖嘖”兩聲,搖著頭道:“你瞧瞧這眼淚嘩嘩的,桌板子都給它洗得能當個鏡兒照~”
白骨這幾日一直不敢來瞧缺牙,現下聽著微弱到的哭聲可是愧疚難當,連忙上前將端著的藥放到桌案旁,心疼喚道:“缺牙。”
缺牙當即頓住,飛快扭頭看向她,小眼兒泛起霧氣,直張開空蕩蕩的小嘴巴給她看,一疊聲微弱地嘶吼著,似乎在質問她良心有沒有!人性有沒有!
白骨看著它軟綿綿的小嘴巴再也沒有以往的鋒利,心中自責到了極點,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坦白道:“對不起,沒有你的牙他會死的,我真的沒辦法了……”
缺牙聞言越發怒瞪起小眼兒,憤怒地直在桌案蹦噠,整隻蟲子將桌案上的一灘水漬砸得水花四濺,一不小心便“滴答”一聲蹦噠到了桌案旁的藥碗裡沒了影兒。
白骨嚇了一跳,這藥剛熬出來的,可燙著呢!她連忙端起藥碗往桌案上一倒,缺牙伴著煎好的藥一道倒到了桌案上,藥湯順著桌案邊緣淌下,缺牙僵直著身子半晌,突然吐出了小一口黑水,似乎是剛頭喝下的藥湯,可顏色卻完全不對。
老兒見狀一怔,看著缺牙爬出了藥湯池,在幹燥的一角滾了滾,將身子上的藥湯滾了幹淨,他微一沉思,上前仔細看了眼它吐出的水,又嗅了嗅桌案上的藥湯。
白骨見這般自然知曉不對,心中想到卻不敢相信,直開口問道:“有毒嗎?”
老兒聞言神情肯定地點了點頭,“帝王蠱的唾液能治病,亦能解毒,它的唾液不同尋常,若是毒遇之能變各色,這毒一遇既呈黑色乃是毒中劇毒,我未曾見過。”
白骨聞言心口一慌,身子緊繃,“不可能,這是我親手煎的,我都一一驗過的,熬的時候一刻都沒有離眼……”
老兒聞言也覺奇怪,以白骨的警覺性和武功絕對沒有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下藥,“這藥是我親自帶來的,旁人也不可能從我這處下藥……難道是客棧的水出了問題?”
井水通往外頭,難保不會被做手腳,他微一琢磨,“或許人沒進來,而是用了別的法子,江湖上旁門左道極多,能人異士數不勝數,為了以防萬一,我先帶缺牙去看看井水是不是有問題?”
白骨面色已然開始發白,做殺手時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感越發加深,這藥她是要端給秦質喝的,若是沒有缺牙這一出,那他豈不……
她背脊驟然一涼,腳下一軟直坐在了凳子上。
老兒見慣了大風大浪,倒也沒覺出什麼驚嚇,只這般敵暗我明確實不利,便開口安慰道:“這外頭這麼多雙眼盯著自然會出問題,你也莫要放在心上,然後多注意便是,只這客棧已然不安全,還是要早做打算,盡早離開為好。”
白骨聞言一言不發,神情都有些恍惚起來。
老兒不由嘆了口氣,拿過鈴鐺撈起了滾來滾去的缺牙,吊兒郎當往外頭晃去,“走咯,愛哭鬼,去喝幾口水讓老朽瞧瞧有沒有毒~”
老兒晃晃悠悠出了屋,屋裡頭便徹底歸於了平靜,只餘順著桌案邊緣滴落的藥水,一滴滴滑落在地,如同砸在她的心裡,一下一下生疼。
她看向桌案上的碗,裡頭還有些許藥湯,看著稀疏平常,卻能要了人的命,也斷了她的念頭……
她再是不捨,也不可能拿他的命做賭注……
她視線瞬間模糊一片,眼裡滿是灰暗絕望,她只能放手,放他一條生路,他還有自己的人生,以後也會遇到真正適合的人,而她這樣的人註定活在黑暗裡,一輩子見不得光……
命數不由她,天道不顧她,永遠都將她排除在外,何其不公!
她心口一窒,悲憤怨怒難當,猛地拿過碗砸向牆面,碗碰在牆上“啪”地一聲脆響,落在地上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