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繼續往前走近,不過幾步就頓在當場,因為那處有朦朧的燈盞照著,她看得極清楚,那人她便是看不清模樣,也能憑著身形氣度認出他。
可讓她止步的不是這個,而是心頭的懼意,她連忙躲到一旁的樹後,看著遠處的血腥場面。
遠處地上全都是深色的水漬,一灘灘幾乎佔滿了整個酒館門口,酒館裡頭好像空了,漆黑一切根本沒有人的氣息。
燈盞微弱的光線照在地上顯出鮮紅刺目的顏色,全是血跡,血泊之上一具具屍體躺在哪裡悄無聲息,只有一個人跪在那處瑟瑟發抖。
那跪著的好像是白日裡的說書人,為什麼,難道相公殺了酒館裡的人……?
她想著便一個哆嗦,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一旁褚行突然這次看來,彷彿要提劍過來察看。
白白嚇得一動不動,樹林裡的黑貓“喵”了一聲從樹下竄出,往他們那處跑去,見有生人又當即逃開了。
褚行這才收回視線,不再過來。
白白慢慢抬手捂著口鼻,根本不敢大聲呼吸。
“公子,丘丘你,放過沃,小的再也不敢亂所話了……”說書人說話含糊不清,那嘴似乎遭受了非人的虐待,語調顫抖,彷彿是從骨子裡透出的恐懼戰慄。
秦質神色平靜,眼前一片狼藉,他的衣冠卻依舊整潔,只衣衫上沾染血跡,連眉眼都點著星星點點的血跡,看著頗有幾分修羅模樣。
他靜靜看著那說書人,片刻後突然眉眼微彎,唇角微勾玩味一笑,“我做事從來都是講道理的,你這般懇求,我也不能不近半點人情……這樣,我問你一個問題,若是答的好便放你一條活路。”
說書人聞言連連點頭,眼中滿是希冀。
秦質看了眼酒館,面色溫和問道:“我剛頭聽你們提到這酒館的掌櫃娘子,那我就問一問你,她可曾求你放過她?”
說書人呼吸急促,半晌忙誠惶誠恐回道:“求過……”
秦質眉眼笑意越盛,語調溫和輕道:“那你放過了嗎?”
說書人頓了一瞬,慌忙道:“放……放過了!”
褚行揮劍出鞘,半彈出的劍鞘狠狠打著他已經血肉模糊的嘴上,說書人疼得哀嚎一聲,忙改口說了真話道:“沒有,我們把她殺了,扔……扔在酒窖裡……”
秦質聞言輕笑出聲,“那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既然這般能說會道,應該也是識文斷字的,難道沒聽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道理嗎? ”他伸手從懷裡拿出一塊帕子,擦過眉眼沾染的血漬,修長皙白的手指撫平上頭的摺痕,慢條斯理將帕子折成條狀,“你自己都做不到,又怎麼能強求別人去做呢?”
說書人只覺死亡近在咫尺,使出全身的力氣對著秦質狠磕幾個響頭,“沃……再也不敢了,公子爺!我沃再不敢胡說八道了,丘丘您放過沃,丘丘你!”
可惜秦質眼中已經笑意全無,只餘涼薄冷漠。
那懇求的聲音連白白這處都能依稀聽得到,這是一個瀕臨絕望的人對死亡的恐懼,聽在耳裡直讓人戰慄不已,只要是人都會生出一絲憐憫。
可秦質卻半點不為所動,抬腳一步步邁入血泊,緩步走到說書人身後,忽然伸手將布條環過他的脖子,長腿微屈猛地書人的脖子。
白白的瞳孔一下子放大,她害怕到了極點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只一眼不錯地看著那個說書人從最開始的劇烈掙紮到氣力全無,最後悄無聲息地垂下了頭。
她腦袋一片空白,甚至連呼吸都停住了。
秦質靜等片刻才松開了布條,那說書人一下迎面倒向血泊,他看著說書人倒地,開口吩咐道:“去拿酒。”便不再停留緩步上前,拿過放在地上的燈盞,轉身步出血泊之外。
褚行進了客棧搬了幾壇子酒出來,一一砸在酒館門前及院外,便退離到秦質身後。
酒味混著血腥氣味蔓延至整個林子,秦質隨手將手中的燈盞丟擲,火勢一下如火舌添過,蔓延而去火光大盛,映得黑夜如同白晝。
火光映著秦質的面容極為清晰,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麼表情,彷彿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白白一股涼意從腳底鑽了上來,不由打了個寒戰,她害怕到了極點卻莫名冷靜了,幾乎是下意識地摒住呼吸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退離這處,離遠了他們才慌不擇路地沖回馬車,躲進馬車的被窩裡緊緊閉上眼睛,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噩夢,這一切都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