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質攔了,對著小乞丐緩聲問道:“想要哪一個?”
白骨抬眼看去,面上沒什麼表情。
那小乞丐沒想到這麼幹淨好看的大哥哥會和他說話,一時有些怯懦不敢開口。
秦質微微一笑,伸手端起一盤饅頭遞給小乞丐,“選不出來便都給你了。”
那小乞丐抖著手拿過饅頭卻不立即吃,而是塞進衣服裡,一溜煙地跑了。
白骨只覺秦質笑得很好看,白日下坐在對面的人溫潤而澤,言行舉止都顯明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看著小乞丐跑遠,消失在街上,淡色唇瓣微微一動開了口,“我以前也是這樣,靠著別人的施捨過活,我那時候年紀很小又瘦弱,爭強不過別的乞丐,也有像你這樣子的人看我可憐施捨我一二,可我還是會餓,沒一日吃得飽,每日都在想要怎麼才能討到足夠的吃食,讓自己活下去,茍延殘喘地活著。
後來我被人賣進了暗廠,那裡有很多和我一樣的孩子,無所依靠,每日靠著暗廠過活……”她微微一頓,似回到那段可怕的時候。
秦質聞言不語,只靜靜看著。
白骨想起過去神情極為麻木,“暗廠的殺手就像煉蠱一樣,他們只要最強的,等我們一起習了武,便將我們關在一個地方相互殘殺,你不殺別人,別人也會為了活下去來殺你,所以殺手不會手足之情,因為手足全是用來做墊腳石的……
在暗廠只有強者才能活下去,只有弱肉強食。”
“你現下已然離開了暗廠,不需要再管什麼弱肉強食,你要做得是金盆洗手,離了那行。”秦質抬眼看來,“做殺手朝不慮夕,今日你□□,明日他人替人殺你,永遠都逃不出這個圈子。
即便真的做上了廠公又如何,再厲害也還是會被新的取代,每日惶惶度日又怎會好受,更何況還有數之不盡的仇家,趁著你現下好脫身離開那處才是好的。
打打殺殺只是你從小到大的習慣,你習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一朝脫離自然會不適應,多嘗試幾種活法對你不會是壞事。”
白骨眼睫微微一顫,神情越發迷茫無措,“可我什麼都不會。”
做廠公一直是她不懈努力的目標,現下突然告訴她換個目標,她自然摸不清楚方向。
為了爬上權力的巔峰她吃了太多苦頭,現下叫她爬下來怎麼可能開心得起來,一時心頭苦嗒嗒,垂著腦袋不想搭理人。
秦質見這毛茸茸的腦袋很是想摸,文武雙全的人哪會沒出路?武得不行,可以來文的,倒不是什麼大問題。
“過幾日我著人替你尋一處私塾,你去做個教書先生必然會很喜歡。”
“!!!”白骨聞言心中一刺,猛地抬頭看向他,面色極為古怪,一副無言以對的模樣。
秦質難得琢磨不出這表情背後的意思,便開始著手安排,他先前受傷就預料到此,特地告了數十日的假,正好用來陪白骨。
白骨接下來的日子可謂極為難熬,秦質也不知中了什麼邪,篤定她很喜歡讀書,每天都會給她帶些名家策論,詩詞歌賦,孤本珍藏來,連教書先生的冊子都給她準備了好幾套,還時不時問問她看到何處,有何感想。
白骨極為有苦難言,越發生無可戀起來,為了守著唯一的體面,每日都過得比在暗廠還要警惕高。
且秦質嘴巴又甜,每一日都是不同花樣輪著來誇她又文采,一時就讓她處在痛並快樂的矛盾之中。
想聽他每日誇上幾句,又怕他誇完之後問她讀了什麼書,有什麼心得感受……等諸如此類暴露她是顆魚眼珠子的可怕問題。
白骨無計可施,只得每每避過他,便在打鐵鋪子跟著裡頭大塊頭師傅學鑄劍,時間一長還得了些許趣味,每日忙得腳不沾地。
白骨過了空虛期,秦質卻開始心情不佳了,本來心肝小奶犬每日繞著他轉,現下見到時間卻越來越少。
他才堪堪告假完,每每回來就見不到影子,等到白骨晚間回來就又說自己累,他連交流幾句拉進關系的機會都沒有,再加之今日見到的場面,讓他面上越發沒了表情。
褚行看著可是膽戰心驚得很,心道那廝太是不將公子放在眼裡,跟個光著膀子的莽漢混在一起已然太過分,今個兒公子特地去接他,竟還見了鋪子外頭圍了不少女兒家,時不時上去遞個手帕給他擦擦臉,他竟然也來者不拒!
今日打鐵鋪子關得早,白骨早早就回來了,手裡提著一籃子水果,一腳踏進屋便覺氣氛有些不對,抬眼便見秦質神色淡淡看著自己,她突然心下一沉,面色也不好看起來,難道他發現了自己不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