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而來便是秦質,未語先行三分笑,玉冠束發,一身湛藍衣衫鑲繡淺色繁複花紋,玉帶束腰,君子溫潤而澤,氣度不凡又顯出大家清貴,手執摺扇微一作揖,“正巧與友人在這一處同遊,許久不見子亶,只得叨擾各位了。”
眾人一見秦質,又如何不識,一青年起身而去,毫爽請道:“秦兄,莫要客氣,這處旁的雖不及,這美酒卻是不缺,你可得多喝幾杯!”
秦質聞言一笑,隨著那人幾步引而坐下。
這坐的位置正巧在白骨正對面,剛一坐下便對了白骨的眼,大方一笑,半點不覺尷尬。
白骨垂下眼睫避開了他的視線,二人已然決裂,自己前幾日卻又如幼稚孩童一般纏著他親暱,即便知道是走火入魔也到底有些不自在。
一時便連吃都沒了興趣,只坐在小桌旁垂眼看著桌上吃食,一動不動。
秦質來了之後,幾句帶出不使吹灰之力便叫船中氣氛極為高漲,高談闊論不休。
白骨有些坐不住便起身往船外走去,一個人到了船尾,站著靜看湖面風光。
不遠處採蓮女的歌聲悠悠傳來,少女清甜的嗓音落在耳裡格外悅耳,湖面輕輕蕩來的清風越覺舒心。
白骨看著遠處劃著小舟而來的採蓮女,一路劃著小舟時而歡聲笑語打鬧,時而揚聲清歌。
“在看什麼?”
她聞言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向秦質,剛頭入了神竟沒發覺他什麼時候來的。
她微微一斂眉,垂眼默了半晌才道:“沒什麼。”說完,便轉回身子看向遠處,明顯疏離了許多。
秦質聞言靜靜看向不遠處採蓮女,未再開口,也沒有開口問為何不告而別,叫人覺不出他想什麼。
採蓮女由遠到近,劃著舟經過他們這一處時,不由多看了幾眼,其中一個近的,面含羞意,清脆好聽的聲音如在水中浸洗過一般,拿起蓮蓬遞來,“二位公子,可要買我們的蓮子?”
話音一落,舟上少女皆雙眼期待地看著他們,清風拂紗裙,撲鼻皆是蓮花香,生氣勃勃叫人極為羨慕。
白骨看著輕舟上的蓮蓬不說話,秦質幾步上前,伸手接過蓮蓬,溫和淺笑道:“都要了,去前頭找人拿銀子。”
一眾少女聽之歡呼雀躍,興高采烈謝過,便一一劃著輕舟往船前頭而去。
秦質將手中的蓮蓬遞來,半點不曾察覺她的刻意疏離,如逗孩童一般寵溺道:“白白喜歡這個?”
白骨看著遞到眼前的蓮蓬,修長的手指在陽光下越顯皙白,只覺得幹淨舒服,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
她慢慢伸手拿過蓮蓬,自己的手不一樣,蒼白至極透著一絲病態,她看了許久,忽而開口道:“我以前從未想過,若我不曾在暗廠那會是怎樣的光景,現下卻忽然看見了……”
秦質聞言看來,一字不語靜待下文。
湖畔穿柳風輕輕拂來,微微揚起二人的衣擺,似覺草木清香之氣。
“如果真的有地府輪回,我希望下輩子能做一個採蓮女,採蓮蓬賣蓮子,或許還有醫館學徒每日等著買我的蓮子,時間久了,便嫁了他,往後安穩地過一生。”
她輕呵一聲,似帶幾分嘲弄,“可那也是下輩子,這一生不可能,我是白骨,白骨所到之處便是屍堆墳地。
你往後不要再叫我白白了,我當不起……”
秦質看了許久,薄唇微動,卻最終沒有開口。
白骨將蓮蓬隨手扔進了湖水之中,越過秦質往船裡頭走去。
身後那人低聲輕喚,“白骨。”
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全名,清潤的聲音讓白骨忽而覺得這個一直不祥的名字竟有幾分好聽。
她步子微微一頓,轉頭看去。
水面波光粼粼,陽光灑下如零星碎鑽落湖面,耀眼奪目,灑在青絲間衣襟上,漸染眉眼熠熠生輝,長身玉立,容色極惑人心。
眼前人眼簾半斂,溫潤如玉的做派,慢慢抬眼看來,眸中漸顯幾分恣肆狂妄,言辭輕忽,“予我半載光陰,助你脫離暗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