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歡見了一地血流成河,神情發怔,見簡臻走了忙又提著劍追上去。
白骨收劍回鞘,幾步走進,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換回原來的聲音,高高在上問道:“想脫離暗廠嗎?”
常年累月的習慣性服從懼怕一直埋在骨裡,經歷再長的時間也不會改變,公良亶連想都未曾想便條件反射的回道:“想!”
面前的人一笑,陌生的面容,眉眼染上的卻是一致的勢在必得,“可是十七,我從來只護我的人,這樣說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公良亶撐著最後的力氣,看向眼前的人,瞳孔微微收縮,神情恍惚之間彷彿看見了那個白衣纖塵不染的人,竟是一副女兒家的模樣,眉間一顆硃砂痣未曾經出現,他卻似乎隱約看見了一般。
黑瓦白牆環繞,如一筆濃重漸長的落筆,園中杏花柳樹間隔交錯,花間蝶舞,一眼遠望盡處折橋曲廊,湖竟水繞白牆而出,長亭如一點睛之筆落下,似見皆極盡巧匠之能。
楚複上前恭敬回道:“公子,白公子從毒宗手中救了鬼十七,如今正在安遠候府裡頭。
現下只怕安遠候未必肯心甘情願為公子鋪路,可要我們先行派此子性命?”
用鬼十七這步棋打通安遠侯這一處局面,已然達到了公子的目的,本可順借暗廠之手除掉候府之子,讓安遠侯徹底沒了念想,全力助公子,可現下卻被那白骨一手截入,橫生枝節。現下侯爺有了子嗣,又怎麼可能不為自己的兒子的著想?
楚複越想越覺白骨此人實在不該留。
亭裡頭的人聞言未語,遠處褚行正領著一匹呆愣愣的小馬駒往這處來。
小馬駒到了亭子前頭,沒看到喜歡吃的草,似乎有些不開心。
秦質輕掀眼簾看向亭外的小馬駒,手中茶盞微微轉動,裡頭的茶水在瓷白的茶盞中晃動,慢慢蕩出一縷茶香。
楚複、褚行在秦質身旁伺候已久,輕易便能察覺自家公子這兩日心情極差,自從那個獵場帶回來的婢女不見了之後,公子周身的氣壓一直很低,每每叫他們說話都不自覺簡之又簡,不敢多言半字,唯恐多言多錯。
秦質看了小馬駒半晌,才緩聲開口道:“暗廠出來的人身上的汙點太多,洗不幹淨的,捧得越高摔得越狠,暫且留住也無妨。”
楚複忙低頭應是。
秦質放下手中的九彩花紋茶盞,起身緩步走出亭外,暗紫長袍,衣袖衣領繁複鑲邊,腰繫玉帶,越顯面容皙白如玉,身姿修長端雅若松柏,一舉一動賞心悅目,觀之不俗。
他負手慢慢俯身看向面前的小馬駒,神情一如既往地溫和近人,可細細觀察卻全然不是這一回事。
就像對著你笑的人,未必是好人;而瞧上去色彩鮮豔好看的,未必就沒有毒。
一旁乖乖站著的小馬駒見秦質走到面前像是被驚嚇到了一般往一旁躲去,奈何繩子在褚行手上牢牢握著,半點掙紮不去。
秦質見這般忽而輕輕笑起,唇間白齒微微一露,眉眼清潤溫和,笑來如沐春風,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好模樣。
小馬駒呆愣愣的眼兒對上了秦質,蹄子不由自主往後挪。
他慢慢伸手撫上小馬駒的後頸,語調柔和輕緩,“為何答應了我卻又不留,哪怕你只留兩個時辰也可以……”他眼眸一暗,眼微微眯起,言辭輕緩莫名透出讓人心驚的陰沉危險,“偏偏要這樣勾著我……”
小馬駒真是給嚇傻了,本來那日樹林裡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如今更是加深了陰影,後頸被錮著動彈不得,只能垂著腦袋不看,天真地以為這般就能避開眼前這個人。
楚複褚行相視一眼,聯系前因後果自然也能猜到,只一時沒想到自家公子還想著那個婢女。
那日獵場回來,公子一進府就先吩咐膳房備一桌好吃的,還特地喚了人去布莊裁衣,那薄如蟬翼的白紗可是貢品,非金貴二字可比,可見公子確實看重這個婢女。
他們本以為這個必會納進府裡伺候,卻不想那婢女放著自家公子這般金玉之人不要,竟連招呼也不打一聲便無聲無息地走了,倒也難怪公子惦記,這都還在新鮮頭上,哪能這般抽身而去,這不擺明自家公子半點吸引力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