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作為鬼宗的長老,財力方面如何能夠小覷, 暗廠一樁生意動輒傾家之財, 廠公賞賜又豈能隨意?
況且白骨往日不怎麼花銀子, 至多就花在吃食上, 可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在趕路, 也只能啃啃幹糧這些方便攜帶留存的,穿得衣衫又是最尋常的白布,至多在頭發上多花些精力,可那也花不了幾個銀錢, 是以這一箱箱真金白銀便全放在庫裡積灰。
鬼一鬼二已然將銀子換成了銀票,盡可能的多裝箱子, 可終究還是沒能將庫裡的銀子全部搬到京都。
二人到了京都就守著十幾箱銀票, 戰戰兢兢等著自家千歲爺。
今日秦質有事不用白骨陪, 她便抽空來了趟破廟。
京都這般寸金寸土地方, 多得是落腳點,能找到這麼破舊荒涼的廟, 也是這兩人的本事。
白骨看了眼門口兩座布滿青苔的石獅子,負著手進了破廟,繞著一堆箱子走了一圈, 語氣平平, “這是全部?”
鬼二默默觀察一刻,忙上前俯身恭敬道:“千歲爺, 您庫裡的銀子實在搬不完, 不過這整整十幾箱銀票, 莫說那青樓妓子,便是那天上玉雕的仙人也能被千歲爺砸下來。”
鬼一在一旁跟著附和,千歲爺現下漸漸有了些人味,這比往日毫無人性的麻木模樣要好親近了許多。
若是白骨如以往那般面無表情地問出這句話來,這二人哪有膽量在她面前說這般多的廢話,早早便縮在犄角旮旯抖成篩子了。
白骨聞言勉強滿意,當日便著手準備,可惜……根本無從下手,秦質這個起點太高,高得望塵莫及。
鬼一討好那青樓名妓很簡單,無非就是金銀首飾綾羅綢緞,再加之時不時大賞銀錢,一顆美人心便深深烙在了他身上。
可秦質不一樣,這幾日相處已讓白骨充分見識到了什麼叫天冠地履,秦質這樣的人什麼沒有見過,又有什麼沒得到過?
她甚至不知道他喜歡什麼,又在乎什麼,他喜歡名家字畫,可轉手就能贈於他人;他珍藏玉器古玩,可摔碎在地也不見半分心疼……
他好像沒有特別在意執著的東西,而送一個人他根本不在意的禮物,那又與送個擺設有什麼區別?
白骨嘗試送了些玉器古玩,名家字畫,甚至連那傳了三代的名琴都被她弄來送給秦質。
秦質確也是喜歡,每每都笑著道謝,可惜並沒有開心到要和她栓一輩子的意思,倒是每一次都言及無需破費諸如此類的話。
“千歲爺,以秦公子這樣的家世,又自小在外遊學,這些尋常玩意兒實在沒法子打動他。”鬼一隻覺這二人的身份若是倒一倒,倒還是極容易的,自家千歲爺若是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世家公子,自然見得就多了,又何須為送什麼東西而苦惱?
鬼二也覺無計可施,他靈機一動想到了旁的法子,不由俯身在白骨面前建議道:“秦公子實在太難,倒不如逛一逛京都的各大青樓換一換目標,保證能讓千歲爺的銀子砸得開心。”
白骨坐在破廟的供桌上,聞言什麼太大的反應,只語氣淡淡,“我只有這麼一個看重的兄長,若是不能讓他開心,就只能拿你們開心開心了。”
這話輕描淡寫地砸下來,廟中便死一般的寂靜,只餘風聲輕輕打在樑上垂落下來的破布的細微聲響。
忽爾撲通兩聲,鬼一鬼二接連五體投地,驚恐失色撲倒在白骨腳旁,他們絕對不想開心開心!
鬼一滿目凝重,“千歲爺的兄長從小錦衣玉食長大,這種尋常玩意兒自然無法入眼,若想要秦公子開心,必然要給他一個驚喜!
這驚喜驚喜,必然要有驚才能喜,千歲爺可以想一件秦公子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事來讓他驚一驚!”
鬼二激動,“對,驚喜,一定要給秦公子一個大驚喜!”
白骨掃了一眼廟裡擺著的箱子,根本花不到點上,一時心中有些躁,看向撲倒在地的人,“那你們說說看,要怎樣才能叫大驚喜?”
鬼一往前爬行一步,抬頭鄭重其事,“屬下剛頭忽然想到一事,往日鴛鴦確實喜歡金銀首飾綾羅綢緞。
但有一日她過生辰的時候,屬下當著鴛鴦姐妹的面撒了一把銀票給她充場面,那一回後她看著我的眼神便與往日完全不同,後頭的日子對我格外親暱,她和屬下說過,從來沒有人這般為她過生辰,我那撒錢的英姿,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鬼二一聽便覺得有戲,“是了,就是這樣,這世上哪一個人不愛重面子,以秦公子這般世家出生,這些場面功夫必然極為看重,千歲爺只要這般撒銀票,何愁秦公子不開心?”
真還別說,鬼一鬼二這般說來倒也是頭頭是道,確有幾分對頭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