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雖是這樣想,但還是忍不住眼巴巴地看著秦質處理這牙簽般大小的小山雞,只看著看著,視線便轉到了秦質的手上。
這手生得極為好看,節骨分明,修長皙白,幾乎找不出一絲瑕疵,仿若雕玉大師一刀一刻精心而成的大作,每一處節骨都完美無缺,如美玉一般沒有一點雜質。
他用匕首的動作很是賞心悅目,一刀下去幹淨利落,沒有遲疑和停頓,一刀就能切中要害,這人如果不是什麼世家貴子,那一定會是很出色的殺手,快準狠三點他都佔了全。
白骨不由看了眼自己的手,這兩廂一對比一眼就現出高低,她這雙手也並非不好看,只是太過於蒼白而失了血色,幹淨得過了頭甚至能感覺到指間泛起的冷意。
白骨眼神微微有些暗,顏色比不上也就罷了,現下還廢了一隻手,心中不免有些暴躁。
默了半晌,又看向他的臉,人太閑了難免會找上一個參照物比一比,比贏了自然心生歡喜,至於比輸了也不過一笑了之,不必放在心上,當然白骨不算在內。
細碎的陽光從葉間窸窸窣窣灑下,葉兒拂動間搖晃著透下來的光線,珠玉般的側面越發引人側目,額前細微的碎發微微垂下,光線灑在身上更像是鍍了光一般,即便衣衫沾塵不複之前的整潔,絲毫不減身上的風流韻味,越顯風度不凡。
白骨見狀便不自覺想要抬手理發,右手卻都抬不起來,一時便更加暴躁,接下來也不知會不會又出岔子,那一年走火入魔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性子,時好時不好,若是再來一次只怕會耽誤很多事。
待秦質將烤熟的山雞遞給他時,白骨已經莫名其妙怒成了一隻炸毛犬兒。
秦質眉眼微含疑惑,遞出去的雞腿一直保持未動,“白兄?”
雞腿烤得成色極好,肉上一層光亮的油,看著便即為香嫩可口,白骨炸起的毛微微順起,一聲不吭接過了雞腿,張嘴啃了一口,果然肉質多汁香嫩,烤的也恰到好處,好吃的差點吞了舌頭。
白骨餓壞了,幾下功夫就吃得幹幹淨淨。
秦質吃東西優雅好看,速度自然就比不得白骨這般狼吞虎嚥,正吃著便見白骨直勾勾地看著他這處,眼巴巴的活像是一隻幼犬兒,眼裡泛著光莫名顯出幾分濕漉漉,還傷了一隻蹄,模樣極為悽涼可憐。
秦質會心一笑,將還未吃的雞腿又遞了過去,“白兄看著瘦弱,胃口倒是不小。”
白骨見他又遞來一隻雞腿,垂涎欲滴的神情一時又收了起來,一個人不會平白無故地對另外一個人好,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世家子弟,做每一件事看重的都是背後帶來的利益。
她暗自默想一陣還是伸手接過,前頭玉梳都收了,現下這雞腿也沒必要避開,反正自己翻臉不認人的本事和她的武功旗鼓相當。
秦質靜靜看著他吃,眼底藏著不易察覺的窺探。
一頓飯二人雖然未言隻字片語,但個中心思流轉,揣測試探,一頓飯下來竟比二人先前打架還要心累……
飯後,秦質幫白骨脫臼的胳膊重新安了回去,白骨一聲也未哼,垂著腦袋安靜地跟只木頭犬兒般,彷彿那隻胳膊不是她的。
秦質撕了一角衣擺,用樹枝將胳膊包起來呆在她脖子上,如同兄長一般溫和道:“好在只是脫臼,還能救回來,不過到底傷了筋骨,且好好養上幾日便好。”
白骨垂著眼一言不發,神情寡淡,乏味無趣。
秦質看了他一眼,似非要他開口說話一般,“白兄腰間可需要我包紮一下?”
白骨這才有了些許動靜,瞥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回了句,“這點小傷不用理會。”
秦質聞言眉梢微微一挑,看向他腰間的傷,白衣已被血染了大片,現下已經隱隱發黑,這麼大的口子不處理很難自動癒合,不過秦質也不是醫者,見他如此說也不再理會,將手中的匕首擦幹淨還給了他,便去一旁樹旁坐下。
白骨伸手接過,不經意間瞧見了匕刃上自己的模樣,發絲淩亂垂落而下,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又穿著一身白衣,和鬼沒半點區別。
自有意識以來,她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候,哪一次不是發冠齊整,白衣翩翩,現下卻如同厲鬼模樣,且還有秦質這樣的珠玉在側,越發叫她不能接受!
白骨的面色越發寡淡,她伸手到小包裡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白玉梳,看向花瓶理所應當使喚道:“過來給我把頭發梳一梳。”
這可真是難倒了秦花瓶,烤烤山雞這等小事即便是第一次做,但烤烤熟大抵也就差不了多少,倒是沒有什麼難度。
可這梳頭一事卻需手巧,他一個世家公子平日裡連自己的頭發都是下人梳理,更枉論紆尊降貴替他人梳頭。
秦質靠坐在一旁看向自己腿上的傷,聞言連眼風都未曾給他,只開口建議道:“荒郊野外無需如此講究,白兄再忍耐幾日,待出了這處便喚人替你打點一二。”
白骨聞言看向他,這般幾經辛苦波折,二人衣冠自然不複往日齊整,可落在秦質身上就沒什麼不妥,額發垂落,衣衫不整,倒襯出往日少見的風流姿態。
若是往日,她也就罷了,可秦質現下絲毫不把她放在眼裡的態度讓她越覺危機,這人根本不怕自己,若是這般放任下去,難免會叫他疑心自己功力全失,□□無毒。
白骨臉色越發陰鬱,拿著玉梳手腕一轉,又露出了衣袖中匕首的些許光芒,一字一句強調道:“我再說一遍,我要你現在就給我梳頭。”
周遭氛圍驟然一變,不複之前的和煦輕松,連風拂過葉間的聲音都叫人滿心警惕,草木皆兵。
秦質聞言淡看她半晌,忽起身緩步而來,站定在白骨面前一言不發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