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見狀毫無血色的唇瓣輕輕吐出幾字,一本正經地將治傷藥當作□□騙道:, “這毒每月中旬必要再吃一回解藥, 只要秦公子安分守己,我自然也不會為難你。”說到此,微微一頓似思索一二, “現下可要勞煩你去弄點吃的來……”
秦質靜看白骨了良久, 慢慢坐起身, 抬手以手背擦拭掉嘴角血跡, 眼中含著幾許似笑非笑, 彷彿完全沒把□□一事放在心上,“白兄無事就好, 畢竟我們過後還要離開此處, 若是不良於行, 恐會耽擱時日, 多添幾分危險。”
白骨心中冷笑,最危險可不就在身邊, 還有那個麵皮說旁人危險?
“白兄想吃什麼?”
白骨聞言馬上轉了心神,極快接道:“來一頭牛。”墓中累了這般久,她已然餓得可以吞下一頭牛。
這可真是獅子大開口,知道底細的人只覺她食量大, 不知道的自然當她存心刁難。
秦質聞言再沒理會徑直起身離去。
白骨看著他消失在林中, 忙直起身打坐運氣, 剛尋到一絲內力, 卻忽然牽出一片生疼, 似有什麼東西在腹中攪地天翻地覆。
疼得她挨不住在地上翻滾了起來,一時如同酷刑在身,渾身的筋脈被不斷拉扯,似要斷裂開來一般,疼得生不如死,還得死死壓住不能出聲引來秦質,只能咬著唇將痛苦全部嚥下。
待好不容易挨過這刻骨痛楚後,卻瞥見了一片淡色衣角,抬眼才發現人就站在不遠處的樹下靜靜看著,那樣子似看了許久,她微微怔住,渾身僵硬一動不動。
再怎麼忍耐也是功虧一簣,去而複返的某人從來會省力,捕獵一事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動手,布個小陣等一等便是。
愣神之間,微風輕輕拂過樹上翠綠葉兒,葉間陽光細細碎碎透下,一片嫩綠的葉兒緩緩飄落在白骨眼前,淺草土壤間的清新氣息從未這般清楚地感受過,那些刀光劍影彷彿一下離得她很遠很遠……
樹下的人提著斷了氣的山雞緩步而來,在她面前站定片刻,才俯身扶她至後頭樹旁靠著,那輕松的模樣跟拎只雞仔沒什麼兩樣。
白骨看著輕輕鬆鬆圈住自己胳膊的手,又抬眼瞥了眼秦質,心情莫名有些不爽利,同樣是九死一生的闖墓人,為什麼旁人好端端的,自己卻和癱了沒什麼區別?
秦質視線落在白骨汗濕的面上,眼眸微轉,唇齒間慢吐幾字,溫和的關切中帶著幾許不易察覺的試探意味,“白兄莫不是中了邱先生的蠱?”
白骨聞言神情一變,眉心不由一蹙,以她現下的情況來看,好像確實如此。
當初她和邱蟬子纏鬥時也有中招的時候,好在她練得九邪功剛好可以克化邱蟬子下的蠱,這九邪功是邪門歪道的陰功,一年可抵尋常武者數年,這武功極損壽數,輕易便能練岔了氣,以至間歇性走火入魔,性情大變,還有一點便是練了這功,有些東西會慢慢消失。
白骨微微垂眸看向自己胸口,一馬平川,女扮男裝這麼多年倒是全靠這門邪功。
她與邱蟬子苦鬥多年,最重得那一次也不過是走火入魔失了本性,雖沒有這次這般痛不欲生,可邱蟬子已習得控制死人的蠱術,蠱術更上一層樓,叫她功力無法抵化也是有可能的。
剛頭那樣的痛楚已然超過了人所能忍耐的程度,重傷在身,她甚至不能再試探一二,否則可能真的會活活疼死。
只能待傷勢稍好一些再做打算,隻眼前這只毒花瓶必須先騙過一遭才能用得襯手。
腦子種種思索不過剎那間,蒼白的面上浮起一絲輕蔑笑意,兩眼一抹黑當著世家公子的面扯起了牛皮,“幾只破蟲能耐我何,那老東西來來回回不過就這幾招,早年就是我的手下敗將。
這一回若不是我沒準備好,他豈能在我眼前這般晃蕩,若他還能出來,我一定會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話到最後,那齒間的狠戾之意撲面而來,眉眼染上幾分恰如其分的狂妄輕蔑,眉間的硃砂鮮紅地如同刀尖滴落的血,除去平日低調寡言的做派忽然氣勢全開,似什麼都不足以讓她放在眼裡,鋒芒畢露地叫人不得不信服她就要這樣的實力,於人生賜人死也不過在她一念之間。
秦質淡看幾許,似如寶石點綴的眼眸似有所思,片刻間抬眸一笑,“白兄似乎不怕蠱蟲,難道也會一二蠱術?”
白骨聞言幽幽笑起,忽啟唇瓣語調詭異道了句,“對付蠱者我從來不用蠱術……”
這未盡的後半句話湮沒在唇齒之間,越發顯出白骨深不可測,本就武功高強,性子又古怪難解,這般花了力氣裝神弄鬼一番,想不叫人忌憚都難。
秦質眸色漸深,神情漸有了幾分琢磨不透。
可惜秦質到底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自小在世家望族中長大,想事情慣來複雜,摸不清變態別具一格的腦迴路也在情理之中,到底沒接觸過暗廠中人,這連暗廠底層的變態都未曾接觸過,更何況是白骨這樣處在變態巔峰的位置。
白骨說得都是實話,她對付邱蟬子確實不用蠱術,她一直一來都是用糞,經濟又實惠,暗廠挑糞的每每都特別歡迎她去買。
白骨話吐一半覺得差不多了,便自顧自閉上眼打坐吐息,只覺他的視線一直在臉上流轉審視,她心緒越發不定,也不知這般作態能否騙過這花瓶,畢竟觀賞物打碎了也是很割手的,況且這花瓶還粘了劇毒。
半晌,忽聽面前人開口道:“借白兄匕首一用。”
白骨聞言微有緊繃,終究是賭了一把,連眼睛都未睜開便將小包中的匕首隨手扔到了草地上。
匕首無聲落在草地上,周圍靜得只能聽見風聲、鳥啼聲和極輕的呼吸聲,秦質一直沒有動作,悄無聲息的審視讓白骨的心越發高高懸起,背後已不知不覺一片汗濕。
良久的靜默後,秦質才撿起匕首站起身離了這處,白骨慢慢放鬆了警惕,暗自睜眼看去便見秦質已然在處理山雞,沒想到這嬌生慣養的貴家子還會處理山雞,手藝還頗為老練。
只這雞也太瘦了點,和她想象中的牛相差實在太大,白骨越看越覺失望,這還不夠她塞牙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