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淮不知道自己就這樣在雪地之中昏迷了多久,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血是熱的。
他本來已經喪失了生的希望,覺得自己必死無疑,畢竟打鬥之時身上被那群黑色士兵傷了多處,再加上風暴席捲之中,自己全身都如爆裂一般的疼痛,熱血流淌過肌膚的每一處,都在緩緩地消耗著自己的生命。
所以傷成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活下來呢?
但即使是活下來了,如果就繼續躺在這冰涼的雪被之中,也是喘不了幾口氣就會死的。
他緩緩睜眼,發現大雪還是沒有停息,天邊的亮光已經漸漸褪去,四下應該是要黑了。他此刻只能微微的動動手指,強烈的感受著身上的每一處重創和落雪的冰冷,這樣看來,自己就好像一個只能靜靜等待死亡的囚徒。
那群黑衣士兵去了哪裡,他並不知道,他也沒有那個心思去知道,他只能堅硬的挺著自己僅存的幾口氣,撐著自己虛弱無比的身體,緩緩地眨眼。
既然自己還沒有死,那就絕對不能輕易喪失信念。
他牢牢地盯著大雪落下的地方,那片漸漸暗下去的天空,好像阿錦的面容此刻在天際靜靜的浮現了出來,只見她面帶笑意,然後緩緩朝著自己伸出了手。
即使自己的力氣將要消失殆盡,即使自己的眼皮開始慢慢下落,但是他還是用堅定的意志努力的抵抗著。他想著當年自己被劉氏暗兵日夜追殺時都不曾喪命,所以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要拼盡全力支撐下去。
但其實他的心底,真的覺得很冷很冷,很痛很痛。
那些?王派來刺殺他的黑衣面具人出手極其兇狠,若不是他自幼習武體力強健,想必只是那一鞭子就足以要了他的命,那一處處炙熱的傷口此時正如同野獸一般,在他的身上瘋狂地撕咬,毫不停歇。
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流血,那也是自己在這冰凍之中能感受到的唯一溫度。
終於,天漸漸的全黑了,他只覺得雪好像小了一些,也不再那麼刺人了,可是他卻已經連呼吸都變得越來越困難,每一口寒氣吸入體內,都要緩上許久許久。
好像,自己真的就要撐不住了。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然後就這樣在這片睡著又醒來的雪地之中,再次沉迷。
當星星點點的火光照亮這片無盡的黑夜時,大雪已經完全的停止了,只聞火光之處鐵馬的聲音十分清脆,好似有一批將士正踏雪而來。
為首的人身著後梁大軍的征戰鎧甲,手持銀劍,目光清冷,好像對此地並不熟悉,所以隨時都保持著十二分的警惕。
而此時前方探路計程車兵卻突然掉頭回輒,然後大步到了首領身前,跪地行禮。
“稟魏將軍,前方便是後梁與羌勒的交界之處,傳聞此地怨氣極深,詭異至極,常有不明天災,我們...還要繼續追麼?”
高馬上的魏詢聽言,微微的抬眸,眼神中的一絲戾氣散到了那片黑暗之中,只見他直了直身子,攥著馬繩的手沒有絲毫放鬆。
“那方家逆賊之前與袁家十分交好,而且手上還慘死過不少人命,更何況當年我父親的死,他們也絕對脫不了干係。所以無論那逆賊逃到哪裡,哪怕是天涯海角,懸崖峭壁,我魏詢也一定要把他抓到,讓他們同袁丞相一樣,為之所行付出代價!”
火把的光將魏詢的臉照的炙熱,他說時的眼神無比堅毅,彷彿心頭還有一團熊熊的烈火,一直在身體裡猛烈地燃燒著,就算再冷,也不會輕易澆熄。
他們本來已經將方家賊子全部緝拿,但是卻不料歸去途中,被那方家老爺使了迷藥,那迷藥效果極強,只叫人頓時四肢無力,所以才讓他有了逃脫之機。
魏詢立刻帶領幾名強兵奮力追趕,可是至此天色漸暗,那賊子利用天色地形再次逃脫出了他們的視野,只知道是朝前方雪地之中奔去。
“我不管前方的什麼怨氣詭異,你們若是害怕,那便只管停下,只是從此以後,停下的人就再也別跟著我出來拼命了。”
魏詢說罷,便拉緊了手中的韁繩,駕著馬朝前方那片未知的雪地行去。而剩下計程車兵聽了魏詢的話之後,也都不再退縮,鼓起膽子舉著火把,緊緊跟了上去。
那方家老爺倒也還算機敏,只見他將自己全身裹在滿地的厚雪之中,緊緊的屏住氣。還好他穿的較為厚實,所以一時之間倒也還能抵擋得住這份嚴寒。可是隻要是心虛的氣息,魏詢都能輕而易舉地捕捉到。
當魏詢一劍刺入那看著就不平整的雪地時,方老爺心下一驚,他看著那劍鋒就這樣落在自己的側方,鋒利至極。
隨後魏詢一躍下了高馬,一腳將那片雪踢至天際,洋洋灑灑之間,一個俯身便揪住了方老爺的衣領,將他直直拽起,只見此刻那方老爺滿臉凍得通紅,髮間全部夾著雪,一副頹廢的模樣。
“方老爺,您說這是何必呢?還不如留點力氣,好讓自己在牢獄之中能夠活得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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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詢說時,嘴角微微上揚,幾個士兵立刻上前用鐵鏈將方老爺牢牢綁住,然後押上了馬。
可就在魏詢準備跨馬離去的時候,他突然藉著火把的光亮,注意到了不遠處的雪地裡,好像有一絲異樣,他本來心想可能是什麼凍死的野物,可是隨即他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這才看清了雪地之中的衣物一角。
並非獵物,可能,是個人。
他立刻大步奔至那處,俯身蹲下之際,他伸手輕輕的拂去了那人身上一層薄薄的白雪。
入目,竟然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紀淮?”
魏詢下意識地探了鼻息,儘管他全身冰冷僵硬,但是還能感受到那麼一絲微弱的氣息,他立刻將紀淮從雪地之中救起,然後小心翼翼地將他架上了自己的高馬。
迷迷糊糊之間,紀淮只覺得自己全身都在顛簸,身上的傷口也被強烈的撕扯著,但是他能清楚的感受到,現在,終於沒有那麼冷了。
然而此時的京昭城裡並沒有下雪,街上依舊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公子小姐穿著錦服厚襖,站在橋頭談詩作畫。酒家的屋子裡冒著熱氣,宜春樓內也傳來不絕的琴絃歌舞之聲,好像無論什麼季節,京昭城內都是這樣一副和平安穩,富麗繁榮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