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瑤站上丘壑的那一瞬間,遙看著灰色的天際。
這個她從小最熟悉不過的地方,從數月前的乾枯低沉,逐漸變得有那麼一點點生氣,甚至能夠看到有幾株綠植,正在沙土間頑強的生存。
其實她的心底早就已經堅信,這次的選擇一定會是正確的。
只要突破了層層的乾土,抵過了席捲的沙塵,終有一日會綻放在陽光之下。
她清楚地記得以前那塊空曠的塵土之上,常會在夜間架起篝火,百姓們圍繞著篝火盤腿而坐,宰一頭肥羊,喝著西北的烈酒,在風中唱歌,歡舞。
她那時候並不覺得月圓之夜有多麼可怕,取下腰間的藥丸,一口便吞了下去,毫不苦澀。可是直到蒙氏被滅之後,她才漸漸的發覺,自己就像被圓月囚困住一般,無法掙脫。
傳說夏兗各槡的婚典將在這個月中舉行,夏兗滿吉還特地叫了巫師來檢視天象,說是下個月中將會是洪福之日,圓月將會變得同鮮血一般紅,天邊也會大放異彩,這樣的吉日,百年難尋。
夏亦瑤倒是覺得,這世上的所有巫師,其實都是沒有心的瞎子,他們只顧著用嘴說話,根本不會用眼睛看清善惡。
這一次是如此,十幾年前,夏兗各槡母親逝世,也是如此。
如果真的會出現紅月,彩星,那麼一定會非常美吧。
她伸手拿了懷中的竹笛,就如同之前一樣站在那裡輕輕吹響,笛聲悠揚婉轉,然而這一次,她不再害怕想起爀然,因為她覺得是爀然讓她認清了自己,就算是死,自己也可以用最真實的面目去見他了。
等到秋風驟停,烏雲更緊一步的時候,她才轉了身,將竹笛牢牢地放回原來的位置。
她離去的時候,目的地是一個楚譽同她說的,而她卻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她身上帶著那塊晶瑩剔透,並且會發亮的玉石,然後去見一批從不熟識的人,那群人,是謂盟者。
她跨上了馬,身後飛揚的塵土夾雜著天邊的灰雲。
風又來了,但是無論什麼,都已經追趕不上她了。
而在幾座山脈河流相隔的地方,一批軍隊正暗暗的前進著,他們衣著隱蔽,也沒有任何旗幟,路過的人皆不識,只覺得可能是一些商賈,想來西北做生意。
我戴著帽子,緊拉著韁繩,一言不發。
幸川和紀淮與我並駕而行,我們看著眼前的山川,腳下的沙土,眼神果斷。
誰人都不會想到,我們身後拉的一箱箱貨物當中,裝的全部是武器飛刀,銀劍毒藥,而且我們也並不是去做生意講買賣的,是去殺人的。
說是去殺人,應該也是去救人的。
我遠遠地看到前方的天色漸漸變暗了,應該是有一場大雨將落,只不過風雨之後,太陽一定會格外地燦爛。
我仰著頭,慢慢的朝著那黑色的宮殿前進,這一次,我不再是阿錦,而是穆黎書。
在這樣的時刻裡,劉奚寧坐在鏡子前,雙眼無神的發著呆,丫鬟急急忙忙的推門進來,差一點被門欄絆倒,直衝衝的往前好幾步才穩下來。
然而劉奚寧並沒有回頭,依舊撐著頭直直的坐在那裡,好像有無數的心事一般。
“小姐,喜服已經做好了,要不您試試合不合身?如果不合身,可得抓緊時間讓他們回去改呢,畢竟婚宴在即,什麼都得做足了準備。”
“你先放那兒吧。”
劉奚寧有氣無力的出聲,眉目間盡顯愁緒。
“小姐,想不到這麼快您就要出嫁了,記得之前我們從劉氏逃出來時萬般驚險,差一點就被發現,好在您吉人自有天相,不但安安穩穩的進了夏宮,還成了小王的正妻,如今族長也同意了您的婚事,與夏氏簽了婚議書,從此以後,您一定過得十全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