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夜十分,話本中都編繪在這個時辰通常會出現裹著陰氣,面容殘缺的鬼怪,提著花燈,走在牆頭橋底,專抓愛哭的孩兒童。
可是夏宮之中,燈籠高掛,牆苑之上印照的通紅,眾多女婢僕人輕聲卻走的匆忙,腳下的裙襬不停擺動著,手上託舉著香木,紅菱,眼神急切。
小王大喜之日在即,近日夏宮之中日夜籌備,彷彿在這個時候,夏宮的夜晚格外的亮,好像天上的月光都有些看不太清了。
魏詢站在高牆之後,只覺得這紅光照的自己眼睛有些不舒服,他手中握著一隻木箭,一個翻身便進了小路,快步離開了。
回到房中時,魏詢點燃了燭燈,他伸手時才發現,自己掌中不知何時破了一道口子,鮮血溢位,將木箭染的通紅。
他想著應該是今日這木箭飛的有些偏,再加上自己出力不當,導致接住的時候箭頭掃了手掌這才留下了口子,只不過無礙,這樣的小傷他已然感覺不到痛了。
他仔細卸下木箭上裹的布條,只見有一個小藥瓶,還有一張紙,攤開後發現上面寫到。
“詢兒,我翻查醫者的眾多著作,找遍了四方山谷尋得碧闌菌之後,終於製成了此解藥,不知其解噬月蠱是否有效,不過應該也可以化解你體內部分蠱毒,你且服下。復仇之事,不能再拖下去了,等到婚典之日,我會來助你一臂之力。”
看罷,魏詢將紙條折起,放進了燭火之中,燃盡之時,黑灰落下,圍著燈臺鋪滿了。
他輕輕開啟藥瓶,緩緩倒出,唯有一粒黑色的小藥丸落在手心,他皺了眉,卻沒有立刻服下。
他不知為何,此時的心中萬分揪扯,好像有些什麼在拼命的拉著他回頭,猛烈的心跳一次又一次的敲擊著,楚譽的那句話也還在耳邊迴響。
此藥若真的有用,自己獨自服下後,楚譽會不會在某個月中,真的就噬血而亡。
他不會殺楚譽,他知道自己絕對下不去手。
可是蒙氏的冤魂幾乎每一夜都會來夢中尋自己,看著那殘垣斷壁,看著蒙氏垮下的旗幟,他緊緊的咬著牙,覺得自己心頭的重量萬分重。
若不是夏兗滿吉,父親就不會死,那麼多精兵也就不會身亡,蒙氏也就還在西北鼎立,自己的外公,也就還能親自將銀劍交給自己。
所以他一定要報仇,他一定要殺了夏氏所有的人,讓他們為蒙氏陪葬。
那麼之後,之後自己就會重整蒙氏大旗,叛逆後梁,做西北的王,然後真正的逃離那個假情假意的地方,到時候,楚譽就會與自己反目成仇,可自己不時也在想,他會不會向自己舉劍,又會不會有一絲的猶豫?
可這些在心底問了自己無數遍的問題,到底還有沒有意義?
他在這個夜間,再次的夢醒。
他好像在夢裡看見了滿地的屍首,看見了父親血肉模糊的身影,見到了母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用最後的力氣對自己說道。
“魏詢,替母親報仇,替蒙氏報仇!”
他驚醒之際,額頭間冒著汗,雙眼之間被淚水瞬間模糊,看不清黑暗中的一切。
什麼時候能徹底結束這樣的痛苦。
難道真的滅了整個夏氏,自己成為了西北的王,與最好的兄弟刀劍相向,就不用再像如今這般難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