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時分,落了一點點的小雨,染的窗欞溼了大塊,草木也被灌澆出了一種清新之味,然而雨停的快,夜空朦朧之間月光緩緩滲透,照映著深處的枝椏。
人兒輕聲走在石板路之上,地上刻著影子,還有相撞而清脆的兩壺酒聲,時不時還會從草叢之中飛出一兩隻夜蟲,在手提的燭燈旁飛來飛去的繞個不停。
暗色中高高的木樁佇立在池中,倒映在水面的月影被木樁截成了一半,可是依舊清亮,清風撫過之時,四周還微微盪漾著波紋。
越過了中堂,走到了後院,小步停在了一間門前,屋內依舊亮著燭光,怕是要再來晚一些,就要熄燈了。
輕輕釦了門,只聽到屋內的腳步停了。
“何人?”
“堂兄,是我,喜兒。”
門開之時,有些腐朽的門軸吱呀作響,裡面的光透出來,一瞬間就暗淡了手上的燭火,喜兒提著酒壺,微微笑了。
屋外的石板路還是有些溼潤的,喜兒一路踏過來,走進屋子裡時腳底還在地上落下了水印,她輕輕關緊了門,將酒放在了桌上後,儘量神態自然的落了座。
“你今日怎麼來了?竟還帶了酒。”
說話的男子一身素衣,想罷剛剛應該是準備休憩了,可是這晚間還是有些冷的,他便尋了一件外衣套在身上,喜兒看見了,他櫥窗裡就兩件衣物,並且還都是暗兵的服飾,一件較為輕薄,一件較為厚實,而他身上這件外衣,明顯有不少年頭了,上面縫縫補補,針法錯亂不堪。
喜兒的堂兄名叫釗和,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倒也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不過喜兒約七歲就進了劉氏做了丫鬟,兩人就沒什麼交集了,直到幾年前堂兄進劉氏做暗兵,兩人才再次得見。
“這酒是小姐賞賜給我的,我記得今日好像是堂兄的生辰,所以就特地送來與堂兄一起享用了。”
喜兒說罷拿了桌上的碗,揭了酒上的封紅。
釗和聽了先是彎了彎嘴角,隨即貌似是覺得這樣在劉氏好像不合規矩,所以眉眼之間立刻暗沉。
“這深夜飲酒,若是被發現,可是要當罰的。”
喜兒卻毫不擔憂般的將一大碗酒遞到了釗和麵前,然後還從腰中拿出了一塊絲布,攤開只見裡面包著花生和果子。
“我已經向小姐請示過了,小姐念我如今只有你一個親人便答應了,就算真的被發現,小姐也會替我們做主的,你就放心吧。”
釗和聽了,才慢慢舒展開眉頭,捻了一個果子放入口中。
“我記得每一次生辰,孃親都會給我買一些果子回來,可是自從我進了劉氏之後,就再也沒有吃過了,甚至,如今連家都回不了。”
釗和端起桌子上的酒,一大口喝了下去,喜兒見了便又立刻替他斟滿了些。
“堂兄,你當初,為什麼要來劉氏?”
喜兒問出口時,釗和頓了一下,隨後緩緩的舒了一口氣,像是回憶到了很久很久。
“當初父親因病而逝之後,家中突然落敗,母親也染上了病疾,而我又一無所長,只會些拳腳功夫,街坊鄰居就都勸我來劉氏當暗兵,說是暗兵每月都有月俸,是個好差事,所以我便來了。剛開始因為我武力不錯,輕功飛刀也學的快,所以一路被提拔成了巡邏司,可是漸漸的我才發現,這劉氏就是一個虎狼之穴,不但月俸越來越少,而且還將我們囚禁在此不準回去探望親人,一年前,母親因病去世,我想回去祭拜族長卻拒了,在這裡的暗兵只要犯了一點小錯就可能會受刑至死,可是如今,我們都沒有出口也沒有回頭路了。”
釗和有些紅了臉頰,紅了眼眶,喜兒聽了,心中難免一陣翻湧,可她這時才明白了,小姐為什麼要做如今這樣的決定。
喜兒端了酒碗,同釗和一起飲了。
“堂兄,如果有一條路,可以逃離如今的困境,只不過有些驚險,你願意一試麼。”
喜兒期待聽到的答案,如願的聽到了。
“如果真的有,哪怕後半生都讓我殘缺如廢物一般的過日子,我也情願。”
釗和喝了酒,雖然不知他此時的思想清不清晰,但是他方才的回答十分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