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的冬天來得早, 進入十二月以後樹上的葉子基本就掉光了,光禿禿的枝椏灰白又暗啞, 乍的一看過去難免有幾分滿目荒涼的意味。
一中教學樓的院子裡種了好幾顆百來歲的銀杏, 這些樹在建校之前就在了,教學樓是環著這些百年老樹建起來的, 進入冬天以前就有人來給樹幹刷上了厚厚的白漆, 這些漆既能防蟲又能保暖。
進入冬天以後,連著颳了幾場北風, 氣溫驟降, 連那些最調皮的學生也不愛出來晃悠了,都窩在教室裡對著書發呆。
學生也是一種職業, 臨近期末考試,一年到頭總是要交個成績給家裡人的,一中歷來的規矩是期末考試以後還在再補一週的課,等成績出來。
家裡要是有個在上學的孩子, 走親訪友大家聊起天來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沒話找話, 總是繞不過去成績這個坎兒, 大過年的, 七大姑八大姨的問起來誰也不想臉上沒面子,誰都想過個好年,考的太見不得人整個年都過的不安生。
塗桑心裡記得奶奶過年要過來,塗伯秋讓她考個第一讓奶奶高興一下, 她心裡記著這個, 學習方面更是用功, 江萱每次洗完澡爬上床了都看到她還抱著個暖寶寶在下面聚精會神的看書。
塗桑畏寒,厚衣服總是穿的比其他人早,到了冬天整個人裹的跟個球一樣,小小一團,特別可愛,看的江萱總是控制不住內心的洪荒之力想下去揉她。
日子還是那麼波瀾不驚的一天天翻過片兒去,塗蕊的情況日漸好轉,塗伯秋說等她的腿情況穩定了就帶她去把臉上的痂去掉,塗伯秋跟紀雲整天圍著塗蕊轉,塗桑自從國慶回過一趟家以後就再沒回去過了。
期間紀雲來過一次,給她送了好些厚衣服,言辭推諉間塗桑聽出來自從塗蕊的腿有了轉機,季沅在家裡就更加猖狂了,唯恐塗伯秋的注意力有一刻不在她們母女身上。
陸霄仍然雷打不動的每週六下午三點鐘過來接了塗桑去做心理諮詢,晴天也來,下雨也來,做完諮詢就帶著她去吃好吃的,塗桑心裡壓力少了,臉上就長肉了,整個人的氣色都紅潤了不少。
夏路駸打趣塗桑說她是地主家的小媳婦,說陸霄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塗桑紅著臉生悶氣,陸霄卻咧著嘴笑,笑的塗桑的臉更紅了,也不敢看他。
期末考試就跟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似的,一提起來就讓人頭疼,班裡所有人的心裡或多或少的都存了壓力,陸霄卻還是平時那副不緊不慢的調子,該看書看書,該回家回家。
陸霄是屬於那種想讓人掐死算了的天才型選手,塗桑跟林深屬於穩紮穩打的進步型選手,但是宋子游跟夏路駸就沒這麼輕鬆了,他倆都是屬於臨時抱佛腳的人,考的好不好全看天意,這倆都恨不得去廟裡燒兩柱高香了,夏路駸最近連臉上長了個痘這種事情都顧不上了。
宋子游每每被模擬題折磨的頭疼腦熱的時候,抬頭看看陸霄,見他那副寵辱不驚的調子,咬咬牙恨不得把他拖出去打一頓。
轉眼到了期末考試這一天,陸霄跟塗桑沒有分到一個考場,塗桑在進考場之前還在問陸霄問題,兩人起身一併去考場,陸霄看塗桑一張小臉崩的緊緊的。
他還是頭一次看見她這幅模樣,平日裡塗桑在學習方面雖然也紮實刻苦,但是還從來沒見她對哪一次考試有緊張過。
陸霄挑眉,似笑非笑的垂眸看她,她臉上有了肉,臉頰肉嘟嘟的,格外可愛。
“緊張?”
“恩。”
“想考第一嗎?”
“想。”
“好。”陸宵輕笑一聲,語氣裡帶了若有似無的玩味。
塗桑抿抿唇,輕呵出去一口氣,看它在空氣中凝結成水霧,陸霄能明顯的感覺到她肯對他親近了,像只小貓一樣,以前一逗總是跑開,現在會肯對他說實話了,偶爾還會允許他蹭一蹭。
陸霄把她的變化都看在眼裡,就像老父親看著自家小白菜越老越漲勢喜人,漲的太好了又怕被人偷走了,心裡慌得很。
陸霄先走到了考場門口,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輕笑道:“加油哦。”
塗桑把他的手撥開,頭發被他揉的亂七八糟的,她的頭發又長長了一點,細細軟軟的,看起來特別好摸。
公佈考試成績那天,數學課,汪林政抱著數學卷子走進來,笑的一臉如沐春風,上了這麼多年學,如果還不知道察言觀色,那就真的是白讀這麼多書了。
底下的人見她心情不錯,就知道這回考試他們班應該發揮的不錯,林深剛好從外面進來,汪林政把數學卷子遞給他,道:“把這個發下去,這節課我們講一下試卷。”
“考試成績還沒有正式統計出來,我也只是看了個大概,大家這次考的不錯,年級第一第二還是在我們班。”汪林政臉上笑吟吟的,塗桑跟陸霄這倆實在是太爭氣了,她臉上都跟著沾光。
汪林政的視線突然朝這邊看了過來,“塗桑,你這次是第一名,年級組希望你能在開學典禮上作為代表發言。”
塗桑突然被點到,蹭的站起來,聽說自己考了第一,愣了,下意識的就去看陸霄,其他人也都懵了,以為自己聽錯了,陸霄獨霸第一名這麼多年,就這麼被拉下神壇了?
說實話汪林政也覺得奇怪,剛得知塗桑考第一的時候她也是不相信的,兩人的成績其實差的不多,汪林政特意去調了陸霄的試卷來看,這家夥除了數學每一門成績都沒問題,唯有數學,最後一道大題他一問都沒寫,可就算是這樣,他也只丟了這一道題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