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姜煜,明日我們不要成親了。我悔婚。”
“嗯?嗯。”姜煜終於醉倒。
淳襄看到醉倒在懶塌的男子忽然有些失神,她好想質問他:你要我信你,可是結果呢?父皇死了,摺子公公死了,二哥亦死了。顏京她有什麼錯,一個女子在最美的年華嫁給你,卻傾覆了整個國家,她唯一的錯,就是愛上你。而我的錯,便是信了你。
指尖在醉臥男子的臉頰上停留,“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目光終落到他精緻異常的眉眼上,“我愛上你是在什麼時候呢?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呢?是在晚風淑柳禦池邊,還是在折花雲臺聽雨軒……”長睫一斂,有些黯然,“這些都不緊要了,因為從這一刻起,我不會再愛你。”
淳襄離開之前,終是決定留書訣別:“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錦水湯湯,與君長訣!”不辭而別,不是淳襄的作風。
八月十八日,淳襄已在宣室殿前跪了整整一夜,她乞求孝和帝允她至皇陵守孝,三年不嫁。可是君子一言,聖旨已下又豈有收回成命的道理?孝和帝金口玉言,婚期不可改,姜家是複國功臣,一個君王怎能失信於要臣?
這一日在新帝的授意下,淳襄被迫穿上鳳冠霞帔,淳襄心中不願,初陽姑姑看了很是心疼。在出嫁前,初陽姑姑隻身前往博懿侯府,請博懿侯到禦前悔婚。只是博懿侯怎麼肯?不管是襲夭還是淳襄,這是姜煜唯一的一次機會同她拜堂成親,他怎麼能錯過這樣的機會?
所以,姜煜毫不客氣地攆走初陽姑姑。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初陽姑姑再也沒能回到皇宮。
銅鏡前有一女子緋衣妖豔,她背後立著的女子問她,“你猜,若是連初陽也死了,咱們的長公主會不會崩潰?”
緋衣女子說,“我賭你贏。”
隔了會兒緋衣女子添道,“姣姣,派人到宮裡去報個信吧。”
二人臉上俱露出狡黠的笑容。
適時,關雎宮裡,傳來初陽姑姑被殺害的訊息,適時,姜煜身披大紅的喜服亦闖入了關雎宮。有宮人攔著說於禮不合,他還是硬生生闖入了淳襄的寢殿。
呵,還是那般霸道。
他怒氣未減,將那訣別的字條擰成團,丟到一邊,問淳襄,語氣裡夾雜著極大的隱忍,“你要悔婚?”
淳襄失笑,清冷的嘴角微微上揚,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小摺子,姜宣翎,顏京,楚宏康,初陽……這些人的名字,你有沒有覺得耳熟?”
姜煜眸色一沉,“大喜的日子,你提他們做什麼……”
“我提他們,因為他們的結局可能也是我的結局。”
姜煜有些惱怒,“你胡說什麼?!”他們死了,你不會死,至少現在不會死。如果妖鬼子終有一天要重生,姜煜也希望能同淳襄先走完凡人的一生。
他語氣漸漸變得柔軟,更像是哀求,他說,“襄襄,不要鬧了。”他漸漸靠近她,可她卻連連後退。
“姜煜,你走吧……我想靜一靜。”她的語氣有些涼,像是看淡了塵緣。
姜煜不肯,淳襄的性子執拗,他一刻也不敢離開。可是她竟拔下發簪抵在喉嚨,她在逼他離開。
姜煜捨不得淳襄,他不能在此刻離開,至少等他確認她安全。所以他預備在此地動用鬼力,至少令淳襄沒有能力傷害自己。
可惜淳襄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她決心一死,當她看見他手心一團黑煞,她便毫不猶豫地將發簪刺破喉嚨。
紅色的血落在紅色的嫁衣,分不清究竟是鮮血染紅了嫁衣,還是嫁衣本就如血鮮紅……
“生若相負,死必相忘。奈何橋前,我只願多飲一碗孟婆湯,將我這一世了個幹淨。”
孝和一年,八月十八,大周國長公主自戕於關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