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和一年,八月十七日,淳襄同當今皇帝鬧僵,原因是楚泓湛不肯留後患,定要秘密處死楚宏康。
音零檻是姜煜的地盤,所以淳襄私自離宮,快馬行至博懿侯府。
可是,姜煜不在府中。人命關天的時候,姜煜不知去了什麼地方。侯府的丫頭將淳襄引到姜煜的書房等候。
淳襄在姜煜書房如坐針氈,偏偏這個娓娓來得不是時候。她依舊是盛裝打扮,笑意盈盈,淳襄知道,她是來說訊息給淳襄聽的。
可是,不管她存了什麼居心,她即將說的事情必然是淳襄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淳襄為自己添了杯茶,飲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說吧,這一次你要告訴本宮什麼事情。”淳襄沒有為她賜座,任由她站著,只是覺得,叫她站著聽訓,也挺好。
對方唇角一牽,“殿下倒是個急性子。”邊說邊靠近一些,端起茶壺準備為淳襄的空杯添滿,一個“不慎”,將茶水澆到桌案上一些,平鋪的一張宣紙濕了好些。
又聽她佯裝怪自己,“是妾身手拙。”而後,她將那張已濕潤的宣紙移開,一幅畫像便印入淳襄眼簾。
畫中女子,臻首娥眉,形容俏麗,面若桃瓣,秀麗的卷發漆黑綿長。其下角有一行題字,“桃之夭夭,逆風搖搖,眺望之人,千裡迢迢。桃之夭夭,迎風招招,盼望之人,姝影窈窕。”字裡行間,是道不盡的思戀。淳襄認得,這是姜煜的親筆字跡。
宣紙已泛黃,它的陳舊,更顯得其主人對它的珍視。
“畫上的女子亦是卷發,說起來這女子當真同殿下有幾分相似呢!”
娓娓的話又從淳襄的耳邊響起,這一次竟有些刺耳。
娓娓又仔細將畫像打量了一遍,“桃之夭夭,怪不得侯爺飲醉酒時,常常喚‘夭夭’,又是妾身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侯爺應當喚的是‘襄襄’,現在想來,原來侯爺心裡的那個人是她呀!”她唇角的弧度牽得愈美,“殿下真是好命,不過是因為長得像她,侯爺便這般愛惜殿下。”
冥界神君喜歡襲夭,但從不喚她“夭夭”,他只喚她“襲夭女子”。可惜這一切淳襄並不知情。
原來她只是別人的影子麼?姜煜啊姜煜,你的情,你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娓娓瞧見淳襄眼底裡重重的黯然,便欣然離去。她知道,這淳襄長公主是再也不可能嫁給博懿侯了。
娓娓並不知道畫中女子的名字,只曉得她的侯爺對這幅畫像寶貝得很,一句“桃之夭夭”,她便大膽推測,畫中女子喚做“夭夭”。
西周國的長公主是個尊貴而傲自的女子,這樣的女子是容不得愛情不純粹的,這是淳襄的弱點,更是娓娓的契機。
自娓娓走後,淳襄便一直在原地等著姜煜,等著同姜煜對峙,是的,對峙。她早已知曉姜煜必不是個平凡的人,她只不過沒料到,許多事,他一直瞞著她。
待姜煜回來,已至月沉燈燼時。
他推門的一瞬,和風吹進來重重的酒氣,這更使人心中沉悶。
他醉了,說了好些胡話,有一些淳襄聽不懂,有一些卻如同利刃,狠狠紮進淳襄心裡。
他說,“襄襄,今日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他說,“顏京死了,姜宣翎死了,楚宏康死了,就算他們都死了,你也不要傷心,這都是命。”
他說,“凡人的身子就是不好,稍飲點,這地就晃得厲害。”他醉得不輕。
他說,“襲夭歷劫已近尾聲,她很快就要回來了。”
……
果真有個女子,名字裡有個夭字。
所以她對他說,“姜煜,明日我們不要成親了。我悔婚。”情緒平平,內心卻是莫大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