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大人, 是我們的錯, 我們一時沖動, 不該這麼吼卿卿的。”楚謙和趙蘭芝二人的後背緊緊貼著椅子,看著沈沉淵手裡的兩碗茶,就好像看著致命的毒藥似的, 不住地擺手。
卿卿有些看不下去, 此二人再如何說也是長輩,於是低聲勸解:“沉淵, 剛剛也是我說話不注意, 你......”
“晚輩親自奉茶, 二位不肯喝, 可是對晚輩有什麼不滿?”沈沉淵打斷荊卿卿的話,面上神色如常。語氣中卻帶著迫人的氣勢。
楚謙和趙蘭芝對望一眼, 都是不知所措。一來宰相大人方才說, 是他做錯了,所以才親自倒茶賠罪,這一口茶喝下去,不就等於在責怪宰相大人?二來宰相大人又說了,他們不喝茶, 就是對他有所不滿。這如今喝與不喝, 似乎都沒什麼好下場。
看著沈沉淵放在面前的白瓷茶盞, 二人冥思苦想了一會,楚謙首先打破了沉默,伸過手把茶接了過來:“宰相大人言重了, 我們一家人都對宰相大人敬佩有加,方才內人魯莽,我在這給您賠不是了。”
楚謙說著用手肘拐了拐趙蘭芝,使勁地擠眉弄眼,催促她也快些接過那碗茶。趙蘭芝驚魂未定,轉過頭盯著楚謙的一番擠眉弄眼愣了許久,才誠惶誠恐地把那盞茶接過來,嘴裡也在賠罪:“是是是,剛才是我糊塗了,怎麼可以隨意指責宰相夫人呢。”
沈沉淵看著他們,嘴角含了一絲冷笑,將端著茶碗的手背到了身後。
卿卿見狀不禁頭疼,本來把姨父姨母接過來,是想感謝一下這些年人家的養育之恩,卻不想兩位被沈沉淵嚇得心神不寧。
她走到了一邊的紅木桌前,有樣學樣倒了兩杯茶,用託盤端著,走到楚謙和趙蘭芝面前,立時跪下了。
“卿卿!”沈沉淵低聲喝道,語氣中頗有些憤怒的味道。
卿卿知道沈沉淵心疼她,轉過頭,對他笑了笑,讓他先下下火。
另一面的楚謙和趙蘭芝方才受了宰相大人一拜,已經是心虛得不行,如今見卿卿行禮而宰相大人喝止,更是不住地冷汗直流。
“卿卿別這樣,你如今是宰相夫人了,這樣的大禮,我們受不住。”生平第一次,趙蘭芝對著卿卿說話的時候帶了幾分恭敬乃至於惶恐。
卿卿仍舊是自若地跪在地上,將兩碗茶端在楚謙和趙蘭芝面前:“姨父姨母,卿卿如今成親了,還得多多仰仗姨父姨母過去幾年的收留。這杯茶,就請二位喝了吧。”
縱然以往卿卿從來不說,但楚謙和趙蘭芝也明白,卿卿對他們的所作所為其實是有過怨言的。他們讓她住雜役房,逼迫她不停地去見各種公子哥,原本他們是仗著卿卿在他們面前一直很容易拿捏的樣子,才有恃無恐。可如今有了宰相大人撐腰,他們對這位侄女倒是起了幾分不一樣的心思,萬萬不敢如同以前那般了。
“卿卿啊,我們都是一家人,你爹孃去世了,我理應收留你,你不必掛懷。”趙蘭芝一臉假笑著說,就連楚謙都覺得雙手發抖,有些不忍心聽。
“呵!”驀地房間裡一聲非常不以為然的嗤笑,弄得氛圍頓時降到了冰點。荊卿卿轉頭去看,只見沈沉淵頭微微側著,看著門外,嘴角的一絲嘲諷仍未散去。
本來好不容易憋出笑的楚深和趙蘭芝面上僵硬得再說不出什麼來。
“呃......”卿卿說著話也有些侷促,心想宰相大人,你就不能有一天不搗亂麼?勉強扭回頭,對著楚謙和趙蘭芝笑得也十分尷尬:“姨父姨母,你們的心意我都知道,就請二位喝了這茶吧。”
卿卿的態度真誠,不像沈沉淵那般語氣中含著強忍的殺氣。這倒是讓楚謙還有趙蘭芝感覺放心了許多。
餘光瞥了瞥沈沉淵,見他並沒有要發作的意思,二人便都伸手接過了茶碗。
溫熱的液體進入腹部,看著眼前的卿卿,二人胸中都有些感慨。想不到事到如今,她還願意以德報怨。另一面也慶幸當年沒有做得太過火,否則依著宰相大人的性子,他們可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
見二人都喝了茶,沈沉淵已經是一刻也不想多留,上前兩步,把卿卿扶起來,頭也不回地對楚謙和趙蘭芝說了句:“二位路途勞頓還是早些去休息吧,我與卿卿,還有話要說。”
然後就將卿卿拉出了堂屋。
秋日的落葉落了一地,剛剛下過小雨,沈沉淵和荊卿卿一前一後地踩過青石板鋪起的路面。沈沉淵負著手,挺拔的身影就在眼前。卻始終不說一句話。
卿卿忽然有些心虛。宰相大人是不是生氣了啊?她先前說的話,是不是當真不像話了些?可是,就算她那麼不像話,在面對她的姨父姨母時,宰相大人還是向著她。宰相大人對她,真的是十分好。
“沉淵......”她低聲喚他,想要說些什麼。
沈沉淵停下腳步,轉過身,眼中神色卻十分複雜,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