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知道你是不是也惦記著那個寶座。”陳墨白仍舊嘴硬,一顆頭卻是已經垂下,略顯心虛。
“我若是想要那個寶座,用得著在這裡和你們廢話麼?”沈沉淵冷笑。
他對這些書生一向沒什麼好臉色,是因著他並不想做這個宰相,不過是為了國家安定勉強自己罷了。對皇帝,對天下人,乃至這幫書生,他已經問心無愧,更懶得去聽他們的指責。
陳墨白張張口還想說什麼,最後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天啊......”站在視窗的一個書生忽然望著窗外低聲輕呼,大堂之中本就安靜,因此他的聲音便顯得格外突兀。
沈沉淵起初沒有理會,倒是沈勵看了一眼,神色瞬間一凜,語氣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慌張:“宰相大人,荊姑娘她......”
荊卿卿?沈沉淵急忙向視窗望去,只見一襲黃衣掙脫了身後拉住她的紅衣女子的手,徑直沖進了已經被烈火湮滅的滄舟閣。
見狀沈沉淵一顆心似乎頃刻間被剝離了一大塊:“卿卿。”他慌忙低喚一聲,未及眾人反應,便一個飛身出了清宵樓,在一眾書生和手下的驚詫之色中,毫不猶豫地沖進了烈火中。
滄舟閣裡的荊卿卿四處找尋沈沉淵的身影,一層樓又一層樓,一間房又一間房。她感到害怕,就像六年前一樣害怕。六年前她沒能沖進火場,六年後,她一定要進來,把他帶出去。
可是尋找了許久,莫說是沈沉淵,這滄舟閣中連個人影都沒有,只有大火肆虐的聲音。
最後一間房,還是一個人都沒有。她忽然心下一鬆,還好,沈沉淵不在這裡。此刻她的裙裾已經被火焰舔舐,她的後背已經被燒傷了一片,她急匆匆回到大堂,想要往門口走去。
“轟隆”
驟然間面前一根大梁砸下,又是一陣洶洶火勢襲來,她下意識地伸手遮住自己的臉,卻也在同時感受到手臂上一陣鑽心的燒灼的疼痛。
再睜開眼,去路已經被大梁堵住,滾滾熱浪壓迫她,一步步向後退去。
出不去了。她呆呆站在原地,看著門窗一點點地燃燒,破裂,脫落。忽然想到六年前,父母和兄長也是在這般情狀之下離開的。命運,終於是要他們一家人以相同的方式去另一個世界相會麼?
她忽然莞爾一笑,如此,也好。只是父親的遺志沒能實現,恐怕只能到那個世界去賠罪了。
荊卿卿幹脆席地坐下,濃煙燻得她一陣一陣地咳嗽,眼前也越來越模糊。似乎已經看到母親在招呼她到自己的懷抱中去。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她感覺到自己落入了一個冰涼而厚實的懷抱,那個懷抱似曾相識。她用力抬頭去看,一片灰濛之中,是那張熟悉的臉。
她不自覺地微微笑了笑,淡淡喚了一聲:“沉淵......”然後便陷入了一片空茫。
沈沉淵抱著荊卿卿從火場裡出來的時候,眼中全是紅血絲,眉頭緊緊地蹙著,幽黑的長發披散下來,淩亂地在風中飄動,如同從修羅場出來的殺手一般。
“怎麼樣?”
蘇莞和沈勵見二人終於出來了,立刻便迎了上去查問情況。
“讓開,我要去醫館。”他只厲聲說,強大的氣場讓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眾人立刻讓出一條通道,看他絕塵而去。
“沈勵,那些書生還有刺客我們該如何處置?”看沈沉淵走後,沈虔上前來詢問道。
沈沉淵走得急,什麼都沒有吩咐,沈勵思索片刻:“那些書生先放了,那幾個刺客先押送到宰相府的暗牢。”
“放了那幫書生?”鮮少說話的沈實堅忽然開了口,“他們大抵也算是間接害了荊姑娘,就這麼放了合適麼?”
沈勵答:“一來若是抓了書生,朝野上下對宰相大人必定有所非議;二來宰相大人的目的並不是奪權,犯不著和一群書生置氣;三來自古文人大多自命清高,大抵是不會逃的。”
“可是......”
“就這樣吧。”
沈實堅還欲說些什麼就被沈勵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在沈沉淵身邊待了許多年,他對宰相大人的心思有了幾分把握。
沈實堅還想說什麼,卻被沈勵堅決的眼神震懾到,於是便把到了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