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還喜歡讀醫書?”聽藏書樓的人來報,荊卿卿每次借閱食譜都會同時帶兩本醫書回去。
“醫書?......”李長安若有所思,面色上卻多了幾分驚疑,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我記得你說過荊卿卿是豐益楚家的。若我沒記錯,六年前涉及那樁刺殺案的大夫岑風,他的妻子趙雲溪便是楚夫人的胞姐。當時本來岑風的罪名是誅九族,因為趙雲溪一早便與趙家脫離關系,楚夫人和楚家才逃過一劫。如今這荊姑娘竟然也識得醫術,該不會......”
李長安越說心下越涼,抬眼看著沈沉淵。
“她應當不是。”沈沉淵從容道,“之前在卿卿那裡避難發現這府中竟然有一個會醫術的年輕女子,我便有些狐疑。派人去查證,發現趙雲溪還有一個妹妹趙雨寧,其父荊成傑也是江湖郎中,二人育有一女便是荊卿卿。五年前二人外出問診時墜崖去世,荊卿卿便寄住到了楚府。”
“這時間倒也對得上......”李長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過,也許是楚家故意藉此隱瞞荊卿卿的身份來歷?”
沈沉淵喝了一口茶,又搖了搖頭:“那楚夫人我是見過的,說是自私自利一點也不誇張。我不相信她會願意冒著殺頭的風險窩藏一個逃犯。岑風夫婦育有一子一女,六年前事發岑風引火,家中四具屍體齊全。另外,早就聽聞岑家女兒岑琳見識卓然,曾經撰文提議修改官家僱傭勞工的制度。這項制度至今仍在沿用。但卿卿來到我這後,我曾讓她聽我商討過國事,可她卻似乎並不感興趣。”
李長安沉默了片刻,眉頭仍是皺著,不知為何,他隱約總有些不安:“但願如此吧。”
“所以呢?你打算給我出個什麼主意?”沈沉淵又把話題拽回了原來的軌道。
“既然荊姑娘喜歡醫書,那你便去找一些珍稀的孤本送給她,記住,越難找到的書越好。你可以在書中夾一張紙條表明你的心意,如此一來既體現你的誠意,又免得你當面表白了,至於紙條上寫什麼,我想你心裡有數。”
“這麼老套?”沈沉淵語氣之中略帶幾分嫌棄。
“老套但是有效,你愛用不用。”李長安氣得咬牙,這人真是不知好歹。
沈沉淵最終決定採用李長安的方法,實在是因為他也不知該如何哄騙女孩子,李長安卻一身本事,盡管大多數都是從他夫人那學來的。
另一廂的荊卿卿最近學習做菜卻是格外用功,幾乎每日都在風雪集和宰相府之間來回奔走。有時候她也不太明白自己那麼用功是為了什麼。蘇莞也像打了雞血似的,每日樂此不疲地接送荊卿卿,並且教她廚藝。
二人相處越久,荊卿卿就越覺得蘇莞是一個很好相處的女子。溫文大度,耐心寬和。有時候她都會想,宰相大人放著那麼好的女子不娶回家,當真是可惜了。
風雪集的廚子們和荊卿卿的關系也很是不錯。他們不知道荊卿卿與宰相大人的關系,都以為她是蘇莞的遠房小表妹,再加上風雪集的廚子大多都是男子,異性相吸,所以對荊卿卿並沒有什麼不滿。他們看老闆娘蘇莞竟然親自傳授廚藝,都會私下裡找荊卿卿偷師,久而久之便混成了哥們。
風雪集乃京中著名的酒樓,從天剛破曉到深夜都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因而廚子們能夠聽到的各種小道訊息也不在少數,蘇莞不在的時候,廚房基本上就是小道訊息交流處。
這日蘇莞教完荊卿卿便回去處理賬目,廚房裡便又開始議論紛紛。本來荊卿卿對這些事是沒什麼興趣的,可是今日的話題卻意外地吸引了荊卿卿的注意。
“誒,你們聽說了麼?今日沈相要在滄舟閣設宴招待書生們,說是願意聽取書生們的教誨?”一個小個子的廚子一面行雲流水般切著絲瓜,一面沖著其他廚子喊叫。對,是喊叫,因為廚房裡炒菜切菜的聲音頗大,只能扯了嗓子,才能讓別人聽著。
“嘖嘖,還真有書生敢去麼?聽說最近他們的動向都被宰相大人把握了,怕不是要被宰相大人滅口。”另一個胖廚子搖著頭。
“你們當宰相大人傻啊,要滅口也是私下裡滅,怎麼會大張旗鼓把人叫來滅口?”另一個瘦子正慢悠悠地剖開魚腹。
聽到這裡荊卿卿點點頭,好歹有一個聰明人。
“那你們覺著那幫書生會對宰相大人動手麼?”先前那個小個子此時已經把絲瓜入了鍋。
“我看不至於,宰相大人身邊定然是重重守衛才對。”那胖子偷吃了一口剛剛調變好的甜醬。
“也不一定,萬一有人一把火想和他同歸於盡呢?”瘦子開始沖洗自己的雙手。
“不會吧,這幫書生真能如此不要命?”
“......”
聽到這荊卿卿忽然眼皮一跳,彷彿萬千絲縷揪著自己的心,有些發疼。莫名地,她想到一邊的滄舟閣去看看,於是慌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朝門外走去。
“誒?卿卿,你去哪?”那胖子在身後叫道。
荊卿卿卻似全然沒聽見一般快步離開,正走到廚房門口,便見著蘇莞急匆匆走了過來,面上神色焦灼。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蘇莞薄唇輕輕張合,吐出一句話:“滄舟閣著火了。”
荊卿卿的大腦倏然一片空白,她下意識地飛奔一般向了滄舟閣,只見此刻滄舟閣前人頭湧動,火舌已經舔上了屋簷,門窗都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熱浪一陣陣襲來,荊卿卿只覺得自己雙腿發軟,難以站立。
六年前的一幕又在眼前重現,心中一陣一陣地恐慌。六年前那一場大火中,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而今日,好像又要失去重要的人了。